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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耕:一千万外加一颗粉钻出手一件赝品青铜器 | 做局人1、2

天空之友 二湘的六维空间 2022-07-15

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作者余耕
做局人(连载一、二)
文/余耕


编者按:诡谲的局中局,谁是被套住的人?六维空间今天开始连载余耕老师震撼反诈神作《做局人》,欢迎阅读。空间书店与余耕老师联合推出了签名钤印版《做局人》,点击文末小程序即可进入书店购买。您的阅读与转发都是对我们的支持,感谢您!


余耕:做局人之楔子


今天二条是《我是夏始之》最后一章,原发表于“二湘的天空之城”,现已无法阅读,今天补发,以飨读者。



阿宣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面包车里给五个小伙子讲授考古课。殉葬坑示意图画在一块篮球战术板上,从探方、灰坑、做线标、夯土层一直讲到文化层。


接着,我又教五个人如何使用手铲刮土,怎么用洛阳铲打探眼。打探眼还没有讲完,阿宣就打进来电话,说鼎华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到现场了。我看一眼手表,对阿宣说,我们十分钟后到现场。关上手机,我示意扎小辫子的小伙子去开车。


小辫子启动引擎后,问道:“老板,咱们去哪儿?”


我大声斥责道:“我最后强调一次,不许叫老板,叫范教授。”


小辫子点头应承:“是是,范教授,咱们去哪儿?”


我冲着小辫子的后脑勺,说道:“华阳私墅工地。”


接着,我从脚边的纸箱子里抽出五件白大褂,递给旁边长一张大饼子脸的小伙子,说道:“都换上工作服,记住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不站不坐,就做思考状。”


其实,我哪里懂什么考古。所有跟考古有关的术语和技术,都是我最近几天从网上搜索来的。实在感兴趣的,我是去图书馆查阅的资料。因为网上得来的一鳞半爪只够糊弄外行,图书馆里的知识才能应付专家。每到一座城市,我必去博物馆和图书馆,这两处地方都是免费的,也是能给予人收获的地方。我去博物馆和图书馆还有另一个用意,检测我新换的身份证能否与数据库的身份信息相匹配。如果身份信息不匹配,这两处地方也不会拿我怎样,只会拒绝我进入。



十分钟后,一辆带有“河南省文物局”字样的工作面包车,开进郊外一处四面有围挡的工地。围挡内侧粘贴着文物局的醒目标语:发现文物,保护文物,拨打文物热线电话XXXXXXXX。工地上尚未竖起塔吊,只有七八台挖掘机在工作,属于工地基建阶段。远处的临时工棚前,停放着一辆豪华的奔驰轿车,那是鼎华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康鼎华的座驾。康鼎华六十一岁,是河南三大房地产商之一,于政商两界谙熟。康鼎华酷爱文物收藏,尤其喜欢收藏青铜器。同大多数富商巨贾一样,康鼎华的业余爱好属于浮皮潦草的附庸风雅,更多的是强烈的占有欲作祟。


我让小辫子直接把车开到临时工棚前,停靠在豪华奔驰旁边,以便让人看见我们车身上的“河南省文物局”字样。在车里,我便认出秃头谢顶的康鼎华,他正对着阿宣一脸怒气地挥动手臂,应该是在怒斥阿宣拨打文物热线电话。看到我们的车停下,康鼎华理了理凌乱的地方支援中央发型,换了一副笑容可掬的嘴脸。我一边下车,一边拨打阿宣的手机。听到手机铃声响起,阿宣一脸慌乱神情,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来。


我举着手机,走到阿宣跟前,问阿宣:“是你发现青铜器打的电话吗?”


阿宣偷着瞄了一眼康鼎华,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康鼎华拍了拍阿宣的肩膀,对我笑道:“是他打的电话,我们每个月都会对工人们进行文物保护的培训宣传,请问,您是……”


小辫子急忙走过来,对康鼎华介绍说:“这位是范教授,是省文物局新来的调研员。”


康鼎华急忙迎上来与我握手,嘴里寒暄道:“咦,是大教授哩,热烈欢迎范教授莅临指导工作呀!”


我冲着康鼎华说道:“发现青铜器的现场在哪里?”


康鼎华指着远处一辆推土机,说道:“就在那个坑里,我刚才看了一眼,就是几个不值钱的青铜夜壶,还要劳动范教授亲自跑一趟。”


我没有理会康鼎华,转身对着阿宣,说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阿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表演得十分逼真。他应聘到这个工地开挖掘机有一个多月了,每天跟工人们混迹一处,丝毫看不出他两个月前还在马尔代夫海岛酒店度假的痕迹。从马尔代夫回来,阿宣便直奔山东黄翔技校,据说那是一座可以开着挖掘机跳华尔兹的技校。阿宣的学习能力很强,他在技校里只开了一个礼拜挖掘机,便掌握了挖掘机的所有技能。他虽然不会开着挖掘机跳华尔兹,却也能把挖掘机顶在地上转圈圈。而后,他用钱贿赂了技校的副校长,拿到了一张五年前的毕业证书,以证明他有五年开挖掘机的工作经历。


沿着挖掘机的路径下到坑底,一只硕大的青铜簋倒扣在土坑里,另有一只青铜器的底足裸露在土层之外。只看这件青铜器的底足,便知晓土层里的青铜器物有多壮观了。五个身穿白大褂的小伙子鱼贯而下,他们拎着铲子、提着箱子,倒也挺像那么回事。我翻过那只倒扣的青铜簋,蹲在地上,用手铲铲掉青铜簋里的泥土,几十个铭文出现在青铜簋底部。站在我身后的康鼎华,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父丁”铜簋 河南省博物院收藏


我站起身来,对着大饼子脸催促道:“拉起警戒线,驱逐闲散人员。”


大饼子脸拎着一圈警戒线,对着康鼎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康鼎华摇了摇头,叹一口长气。


接着,我又对小辫子说:“申请武警支援,看规模,这是一座能出国宝级的大坑。”


小辫子应承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打电话了。


这时候,康鼎华笑眯眯地走过来,问我能否借一步说话。我沉吟片刻,跟着康鼎华走到土坑边上。


康鼎华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范教授,我的汽车后备箱里有三百万现金,我现在把坑埋上,您拿着三百万走人。”


我微微一笑,说:“我回到局里,如何向领导解释那个发现文物的电话呢?”


康鼎华说:“昨天,在那边土坑里挖出几个铜夜壶,您带回去交差。”


我朝着远处几个穿白大褂努了努嘴,说道:“三百万还不够堵住他们嘴巴的,那件带铭文的铜簋就值三个三百万,还有那件翘着脚的大家伙,更别说这个坑里下面埋着多少东西,你拿我的考古专业当三级厨师证了。”


康鼎华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嗫嚅道:“我让司机再去取700万现金……再送给您一栋别墅,如何?”


我说:“我不要别墅,房子大了瘆人。”


康鼎华挠了挠头:“我家里有一颗101克拉的粉钻,能在北京换一套四合院,范教授这回该满意了吧。”


我顿了顿,对康鼎华说道:“中!成交。”


我最终长成自己讨厌的人。我曾经剖析过自己“长成”的过程:不是我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一类人,而是我终于了解了自己,我本来就是那一类人。


在广州沙面一家临海酒吧里,我和阿宣一边喝着法国干邑,一边欣赏着那颗101克拉的粉钻。阿宣大概是看出我对这颗粉钻的惜爱之意,他笑着对我说,这回的盈利不用均分了。阿宣的意思是,现金归他,粉钻归我。阿宣还说,就当是他送给我未来爱人的结婚礼物。阿宣就是这般善解我意。称谢后,我把那颗硕大的粉钻扔进酒杯里,琥珀色的白兰地包裹着粉色钻石,散发出温馨且温润的光泽,像是少女微醺的脸色,煞是好看。


这时,我的手机有信息提示音响起。打开手机,我看到是阿宣给我转账三十万元。


阿宣放下手机,笑着说:“买仿造青铜器的三十万本钱是你出的,还给你。”


我喝了一口浸泡着粉钻的白兰地,感慨道:“那些青铜器的做旧工艺真不错,铜锈做的几乎可以蒙骗过那些二把刀专家。”


阿宣说:“那也隐瞒不了多久,我跟青铜器作坊里的师傅聊过,我问他四方鼎铭文后面的图案是不是印章,你猜那位师傅怎么说?”


我问道:“师傅怎么说?”


阿宣笑道:“那个师傅说,那是他们作坊的二维码,哈哈哈!”


我喝干杯子里的白兰地,把那颗硕大的粉钻吐到手里,站起身来,对阿宣说:“老规矩,我们各自找地儿猫一阵子,你去规划你的海岛王国,我去寻找我的爱情。”


说罢,我便站起身来,往酒吧外面走去。


阿宣在我身后问道:“你就那么着急把这颗粉钻送出去?”


我没有回头,略带哀怨地回了一句:“我命中无妻。”



三个月后,我和阿宣在番禺的沙湾古镇再次相逢。他尚未规划好他的海岛王国,我也没有找到我的爱情。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一场痛饮过后,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策划下一个局。


坐在我眼前的年轻人叫晏河,来自闽东三线小县城,应届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系。晏河五官端正,像明清小说里书生的标准绣像,看着让人心生愉悦。晏河从外貌到口才,从见识到反应,都属上乘。唯一令我不快的是他的右手,确切地说是他右手小拇指的长指甲。那个带着阿拉伯弯刀弧度的长指甲,泛着琥珀色的幽幽光亮,稍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它的主人是如何使用这柄利器。


合上晏河的简历,我对他说:“你回去等消息吧,这次录用人选要上报央视经济频道中心,再由中心人事部门核实学位学历,我们才能决定是否录用你。”


为了避免跟晏河握手,我拿起笔来,装作在文件上签字,直到我听见前台的小格跟晏河说再见。我把小格和阿宣叫进来,让他俩以后面试把关的时候再加上一条,男性不能留长指甲,尤其是小拇指。


阿宣和小格对望一眼,对我这条规定十分不解。尤其是小格,她虽然工作热情十足,却只是一个装点门面的前台小姐,属于我的团队的外围人员,她是阿宣从创业园门口忽悠来的傻白甜。小格也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专业读的是新闻。那天,小格来创业园一家视频自媒体面试,正好赶上我和阿宣来看房子。



我读大学的时候,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读书泡妞,几乎不怎么上课,所以也不知道大学是怎么祸害人的。近些年来情况急剧恶化,我看到每个应届大学生脸上好像都贴着“不辨是非”的标签,感觉是社会上的骗子委培的羔羊出栏。小格长相中等,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肤白貌美大长腿对我没有吸引力,可是漂亮会说话的眼睛会让我内心起波澜。我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对自己有充分的了解。我本不忍心对小格这样的女孩下手,可阿宣说创业园里有一半是骗子,小格不被我们骗也会被别的骗子骗。


于是,阿宣主动上前给小格递上一张“CCTV2”的名片,只用了三分钟就招聘来第一位员工。小格是冲着中央电视台这块招牌来的,而这块金字招牌是我和阿宣用一个礼拜时间打造出来的: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驻广州记者站。经济频道的LOGO是阿宣从央视网络上下载的,色差严格对标国际PANTONG色卡,外行人绝对看不出破绽。阿宣找了一家不起眼的打印店,木质、铜质、水晶、不干胶的“CCTV2”“中国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中国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驻广州记者站”标识牌匾做了一大堆。


只用了两天时间,阿宣和小格就把创业园临时租用的办公室布置好了。我第一次过来视察的时候,真的感觉自己走进了中央电视台。虽然我从未进过央视大门,但是我有超强的观察能力,只要稍微留心看上一天CCTV2的节目,便能通过透明的演播室看到导播间和工作间的布局风格。临时办公室是用小格的身份证租赁的,包括两辆粘贴着“CCTV2”LOGO的工作车,因为阿宣说我们俩的北京身份证不方便。小格是地地道道的广州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也是中等。把她往漂亮里看,也算具备女性特征。把她往丑里看,肤色稍黑门牙微龅。


小格略带疑惑地问我:“米总,万一人家特别有工作能力,却留着一个长指甲呢?”


我点上早晨还没有抽完的半支雪茄,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盯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江景对小格说:“有没有工作能力,得工作后才能看见。眼屎、耳屎、鼻屎都是身体的排泄物,我无法整天面对一个工作搭档、他的指甲是一张擦屁眼的手纸。


剩下的三天时间,阿宣总共招聘来11名应届大学生,包括晏河。第二次见到晏河的时候,他正在临时布置的演播室调试摄像机。摄像机全都是阿宣从旧电器市场淘来的二手货,贴上“CCTV2”的标识后,顿时显得光彩照人。晏河右手小拇指的阿拉伯弯刀已经剪掉,这让我的心情顿时舒畅。


看见我站在他的身后,晏河主动开口:“米总,这台摄像机的白平衡和亮度补偿有点问题。”


我把目光从晏河和摄像机身上移开,盯着演播室背景板上的“小微企业高端访谈”字样,用轻松的口吻说道:“鉴于你们都是新手,拍摄时全都使用自动模式吧,我们广州记者站上传素材后,频道中心会统一进行技术指标调整。”


晏河愣了一下,又问道:“我们不进行后期编辑吗?”


阿宣走进来,接过话题,说道:“后期编辑设备一个月后才能安装,先期,我们记者站只能往北京上传采访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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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河不再言语,深邃的眼睛里的确有一种闪烁不详的东西,让我隐隐有一丝担忧。


培训工作由阿宣负责,他指导“记者们”如何与小微企业打交道,如何简单明了自报家门,如何不卑不亢单手递名片,把初次见面的话术阐述的十分详细易懂。接下来,阿宣让大家记住一组数据,全是他自己编造的一些小微企业通过央视经济频道宣传后销售突飞猛进的假数据。最后,阿宣给每个人发了两盒名片,每个人都是记者头衔。看到自己的名字跟“CCTV2”印在一起,大家眼神都流彩飞扬,小格当即就跟晏河交换了名片,亢奋像面膜一样糊上每张年轻的脸。


经过一上午的简单培训,阿宣带着11名“央视记者”浩浩荡荡开赴创业园隔壁——广州小微企业展销会。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余耕,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长篇都市小说《德行》、童话小说《当心你的狗》、历史长篇小说《古鼎》、中篇小说集《我是夏始之》。2018年,长篇小说《金枝玉叶》在掌阅上线,付费读者评分高达9.2分。小说《如果没有明天》改编成电视剧改名为《我是余欢水》在2020年成为现象级作品。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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