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范茶语】抢婚：“真抢假婚”与“假抢真婚”的不同风俗效力

2017-12-14 鑫士铭沙龙

文/平法度

“抢婚”可不是什么淳风美俗，但抢婚之风却自古有之。诚可谓：“外昏（婚）之初，始于劫掠。”

抢婚之风不仅人类有，在我国民间，更流传着“猿猴抢婚”的故事。据唐人传奇记载，唐代著名书法家欧体的创始人欧阳询就是白猿抢婚所生育的后代。另据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二》记载，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一种猴类动物，善走逐人。此物能别男女气息，故取女不取男。若取得人女，则为家室。其无子者，终身不得还。十年之后，形皆类之，意亦迷惑，不复思归。若有子者，辄抱送还其家。产子皆如人形。有不养者，其母辄死。故惧怕之，无敢不养。及长，与人不异，皆以杨为姓。故今蜀中西南多杨姓，率皆此猴类之子孙也。

据考证，汉字的“婚”“娶”“妻”等字，就包含着抢婚的形义。“婚”，表示婚礼应当在黄昏时举行，不仅因女性为阴，“昏”时为阴，因而正当吉时，更因为黄昏时也是抢婚的最好时机，一天农忙结束，男性得闲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便于黄昏时伺机而动。“娶”，即“取女”，而“取”即“掠取”“夺取”之义，所以抢婚又称“掠夺婚”。“妻”，在甲骨文中，下半部分为一“女”形，上半部分是一只手的形状，意为用手抢夺妇女。汉字的构型是有文化的，所以由汉字的构型也可以考证出抢婚的风俗起源甚早。

不仅中国自古以来有抢婚，域外文化中抢婚之风也是自古有之。如古罗马建国之初的“人口红利”，就是奠基于抢婚之上的。公元前8世纪，刚刚诞生的罗马，其市民中绝大多数为单身男性（一群流氓逃亡者），因而古罗马建国之王罗穆路斯在政体确立之后，着手进行的另一件大事就是掠夺其他民族的女人。在西方，“劫夺萨宾女人”就是一个重大的油画题材，该题材讲述的就是罗穆路斯假意宴请萨宾人的男女老少，在宴会进入高潮时突袭萨宾人，抢夺了大量的年轻妇女，并宣告与这些妇女结为夫妻。罗穆路斯自己就与其中被夺的一个妇女率先举行了婚礼（可见他当时也是光棍一条）。

古代的抢婚，是“真抢假婚”。也就是说，男女双方并无先行的结婚意愿，而纯属“抢夺”。荷马史诗所描述的特洛伊战争，实际上就是一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抢婚之战，妇女被作为胜利者的“锦标”争来夺去。我国《易经·屯卦》之爻辞六二为：“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其所描述的就是男方全副武装，骑着花斑高头大马，像“匪寇”一样将还在挣扎哭泣的女子抢回家的情景（有种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抢压寨夫人的感觉）。这不由得让我们想起了“劫夺萨宾女人”的画面！

“真抢假婚”显然是野蛮行径，为文明人所不耻。但就是这样的野蛮抢婚行为，在我国当代社会也并没有根绝，仍是余绪不断。如在黔东南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区，抢婚之风仍盛。并且被抢的大多是未成年的少女（有的甚至是十四周岁以下），更有的是在放学途中被抢，待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抢婚者再通知女孩儿的家长，说我们已经结婚了。家长报警，警察往往以这属于民间婚俗为由拒绝立案侦查!

在现代法治环境下，这样的“真抢假婚”显然属于犯罪行为，完全可以强奸罪、非法拘禁罪等罪名立案，警察以婚俗为由拒绝立案的行为显然是一种严重的不作为。就民法的角度而言，“真抢假婚”即便是一种民间习惯，该种习惯显然也是违背公序良俗的，依《民法总则》第十条规定，显然不能让该等习惯上升为法源。

实际上，随着文明的演进，古代野蛮的“真抢假婚”已经慢慢地演变为仪式性的“假抢真婚”了。就是说，男女双方先有结婚的意愿，再举办抢婚的仪式，象征性地完成“抢婚”。如在现代的欧美国家，还保留着一个婚俗，就是男女结婚时，新郎要抱着新娘跨过新居门槛，这实际上就是萨宾女人被抢之后，作为罗马人的“真抢假婚”沿袭至今而演变成的“假抢真婚”。在我国，现代的婚俗，是男方到女方家迎亲时，先要塞红包叫门，要把新娘抱到婚车上（这个工作量比欧洲同行要大得多），这实际上也是“假抢真婚”的一种文明化的仪式。

“假抢真婚”作为一种婚礼仪式风俗，原则上具有可予尊重的正当性，并不违背公序良俗，作为裁判规范，其法源地位可予确认。

《民法总则》已经施行，其第十条把“习惯”确立为处理民事纠纷的法源依据 46 32974 46 15287 0 0 4014 0 0:00:08 0:00:03 0:00:05 4014在今后的法律适用中，何种习惯因不背俗可得适用、何种习惯因背俗而不得适用，就成为司法审判中的一个重要法律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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