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 / 文: 真水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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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考
真水无香
1989年的六月三十日下午，我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父亲病危，速回！那时候从学校到我家相距约四十里路，虽已通公路，但车很少，每天只有一趟班车，此时要回家唯有靠双脚硬走回去。我约上同村的同班同学高林做伴，带上手电筒，一路上紧走慢赶，回到家中已是将近夜里十点。
家里人都还没睡觉，忙里忙外，收拾屋子，打扫卫生，好像是要给爸办后事了。
妈倒是很平静，“快去看看你爸，他快不行了，恐怕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我下意识地冲向房间，只见爸躺在床上，枯瘦如材，喘着粗气，但眼晴还很有神，像是在盼着他想见的亲人：“回来了？回来就好。快考试了吧？”
“嗯，还有几天。”我应声道，“爸，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下扑倒在爸爸的身上，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来。
“乖！不哭，我没事，只是想你了，想看看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去准备参加高考吧，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爸爸用满是皱纹的手，颤抖着帮我抹去眼泪，轻抚着我的头，我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特别温暖，这就是父爱的力量吧！
我说：“爸，你都这个样子了，我还去参加什么高考？我不考了，我要陪着你……”“傻孩子，你读书做啥子，不就是要奔个好出路吗？”
是啊，爸说得对，读书是那时候我们乡下孩子跳出农门的唯一出路啊！
这一夜，我一直守在爸床边，陪在爸身边，彻夜未眠，望着老爸，想了很多很多……
天还未亮，爸催我赶快回学校去，我不愿走，他向我挥手：“去吧，去吧，前途要紧，全家人都指望你考个学校，今后能过上好日子呢……好好去考，别管家里的事。”
我从家里出来，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对面树林里的乌鸦一声紧一声地叫着，听得叫人全身发麻。我摸黑向前走着，步子沉重，心情更是沉重，直到很远了还能听见乌鸦的衰鸣。俗话说：“喜鹊叫客来到，乌鸦叫儿戴孝”，我心里想，难道今天真的就是爸生命的尽头了吗？只觉后背发凉，吓出一身冷汗，脚下更是迈不开步子了。后来，听家里人说，我走后不到十分钟，爸就走了。
走到三元场上时，客车已经发动，我挤上车，身无分文，卖票的人朝我喊：买票！买票！我支支吾吾，像是偷了人家东西，眼睛不敢直视对方，又不好意思说没钱。我快速扫视车内，想发现一个熟人能借我一块钱，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的一个隔房大哥看见了我，递给售票员一元钱，帮我解了围。下车了，昏昏沉沉中我回到了学校。
陪我回去的高林同学在家休息了一天后才回到学校，我问他：家里情况如何？他说：“没事。”我知道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为了不影响我，家里没有再通知我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恍惚中度过，脑海里总是呈现家里搭着灵堂，吹吹打打的景象。
高考考场设在县城，我们必须进城去，吃住在宾馆，可我依旧是身无分文。
同学们两元，三元，伍元的捐钱，给我凑了几十元，但只够几天的生活费，住宿依然无着落。同学易发林住亲戚家，叫我与他同住，又省去几十元的住宿费。每天午觉时，我们在里间睡觉，同学的妈妈在客厅守着，按时叫醒我们，生怕耽误我们的考试。
第二天中午，天气暴热，大雨倾盆，十年不遇，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家里面死人坐夜的情景，起床时，头脑昏沉沉的，我想这下完了，下午考英语，英语是我的强项，这门课考砸了，升学必定无望。果然，下午的考试一塌糊涂。
我感到绝望了，晚上，无心再看书复习，索性去看场电影。同学说：“你不要自暴自弃，也许你父亲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第三天，考政治、历史，兴许是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我发挥得超乎异常的好。
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我们回到分水中学，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回到家里。但熊公芬老师就是不让，她说：“这次暴雨，十年不遇，公路到处被冲垮了，沿途还在不停地垮岩，难道你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出于无奈，捱到七月十一日，我徒步往家赶家。快到家时，碰到我家一个邻居，她说：“你回来啦？你家的房子被打垮完了！”我一听，一下懵了，真是祸不单行啊，我想用一个词形容我当时的处境最恰当不过了：家破人亡！
回到家里，其实，家已不复存在，看到我年迈的母亲，我欲哭无泪。逝者已去，生者还得继续下去。
我来到父亲的坟前，豪淘大哭：“爸，请原谅你的不孝之子吧，未能送你最后一程，这是大逆不道啊！……”
重建家园，我吃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
等待成绩的日子是难熬的，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更是望眼欲穿啊！
经过几个月痛苦煎熬和苦苦等待，终于盼来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万县师范专科学校！我终于跳出农门，可以成为一名教师啦。我来到父亲的坟前，恭敬地摆上录取通知书，默默地三叩首：“爸，我没辜负您的期望，您安息吧！”
每每回想起来，恍如昨日，历历在目。我常怀感恩之心：感谢我平凡而伟大的父亲，弥留之际，还在关心着我的前途和命运！感谢我的兄弟姐妹原谅我的不孝不敬！感谢我的同学、朋友、老师在我困难之时伸出援手，帮我度过难关，重燃希望之火，重树做人的信心和勇气！
【作者简介】郭伊伟：笔名真水无香，女，生于60年代末，重庆市人，职业：教师，喜欢读书，爱好摄影，闲暇时偶尔写点小文，自娱自乐。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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