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帐号已被封,内容无法查看 此帐号的内容被自由微信解封
文章于 2021年2月19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微信屏蔽
其他

说事儿 (33) || 老师,你骗得我好苦

园地作者 一枚新园地 2021-02-19


题图:山雨欲来。(摄影:一枚)

老师的教育,让我怕母亲,打乡亲,恨老师,让我成了冷血无聊的看客,让我为东欧明灯熄灭痛苦了好久。



老师,你骗得我好苦


大灰羊 | 文



我读了十几年书,被老师骗得好苦。

小学时候,老师告诉我,旧社会劳动人民没饭吃,没衣穿,到地主家讨饭,地主放恶狗咬,劳动人民冻死饿死。

有一篇课文:贫农张大爷,腿上有块疤,大爷告诉我,那是仇恨疤。说的是张大爷到地主家讨饭,大腿被地主放出的恶狗咬下一块肉,腿上留下了一块大疤。

有一年元宵节,家里做糯米元宵吃,那是一种甜食,糯米粉做的大汤圆,芝麻糖做馅。我吃了一口元宵,感叹说:“旧社会劳动人民多可怜啊,贫下中农讨饭,冻死饿死。要不是解放了,那有这么好的元宵吃哦!”

母亲说:“都去讨饭,谁给呢?”我说:“地主给呀。”母亲笑着问我:“这么多人讨饭,地主都给,地主不成了大善人吗?”我说:“地主不给,放恶狗咬,劳动人民都冻死饿死了。”母亲说:“人都死了,现在这么多人哪里来的呢?”

我一时语塞,但是心里很不服气:老师说的,那肯定没错。

那次以后,我对母亲很不满,觉得她思想反动,看着母亲的面庞,有点怕她,心里对母亲有了芥蒂。

老师还告诉我们,地富反坏右阶级敌人多么多么坏,他们时刻想变天,让劳动人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听了老师的话,我心里充满了对阶级敌人的仇恨。

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全校师生到邻村小学斗地主,一个光头地主被小学生用红缨枪押着接受批斗。斗完了押着他回村,我和几个伙伴捡土坷垃打他的光头。看着小学生手里的红缨枪,我产生了用红缨枪戳他的冲动。要是我手里有红缨枪,我一定会戳他几下,戳他大腿或者屁股。

我念初一的时候,学校的那个领导是我们的政治老师,满口阶级斗争。学生有点违反纪律的事情,或者说了什么不对头的话,他就说是阶级斗争在教育战线的反映,搞得学校很恐怖。

他告诉学生们,我们同阶级敌人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他还具体阐释了什么是你死我活:地富反坏右等阶级敌人贼心不死梦想变天,无产阶级专政必须时时刻刻把阶级敌人镇压住,不让他们乱说乱动,如果他们变了天,他们就要把劳动人民全部杀死,只让他们活着,这就是你死我活。

听了政治老师的话,我更加恨那些阶级敌人,心想决不能让他们变天,如果他们变了天我就不能活命了。我还想:阶级敌人这么坏,不让劳动人民活,可是劳动人民还让他们活着,劳动人民真是太仁慈了。

1976年冬天,我星期六放学回家,路过一个名叫何家田的村子,看见正在开批斗大会。

院墙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大标语“批斗地主分子余素梅”。一个干瘦的老太太
(那时候的人营养差比较显老,也许她不到50岁),被绳子反绑着,站在场院里挨斗。她穿得很单薄,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寒冷,瑟瑟发抖。

我听了会儿批斗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队拆村并居,余素梅的老公说了一些抵触的话。老公三代贫农,余素梅娘家是地主,于是就拿她开刀。

斗她的时候,她老公出来辩驳了几句,主持批斗的公社干部大吼一声:“把余素梅吊起来!”两个后生把老太太吊在一根木杆上,脚尖挨地。老太太疼得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流,一尺多长的一条水线从脸上垂下。

干部吼叫吊人的时候,我非常兴奋,以为会高高地吊起来,结果老太太的脚尖没有离地,我有些失望。老太太哭的时候,我认为她是伪装,非常希望把她吊得高高的,就像电影里那样。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我把批斗会绘声绘色地讲给同学们听,同学们和我一样,非常遗憾老太太吊得不够高,有个同学说:“要是我,就把那个地主婆吊到杆子顶,再放绳子,墩死她!”

我到高中读书的那年,学校里好几个老师都是右派,有物理老师、化学老师、数学老师、语文老师,他们都是从武汉贬到这里来的,其中有两个还是大学老师。

那几个老师满身书卷气,对我们学生也很和善。可是,每当我在校园里看见他们,下意识地就认为他们是阶级敌人,是坏人,对他们仇视加鄙视。

一个清瘦的女老师教我们语文,她是学校水平最高的语文老师,可是她一走进教室,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右派分子”,心底就鄙视她一回。她只教了我半个学期就调到县一中了,接替她的语文老师课讲得味同嚼蜡,我有点怀念那个右派老师,可是再也没有见过她。

1980年我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这个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开始,国门开了一条很大的缝,外面世界的真实模样渐渐传到我们的耳朵,青年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为了肃清学生的崇洋媚外思想,一个老师给全校学生讲了一堂思想教育课。老师讲的中心意思是外国并不是真的好,中国才是最好的。我记得老师说了这样的话:有人说外国工资高,其实,资本家用高消费把工资都收回去了,工人阶级还是一样贫穷。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消费”这个词,印象很深刻。

老师还讲:“有人说美国可以随便骂总统,但是,骂总统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那是资产阶级用虚伪的民主欺骗和麻痹人民。”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了一点思辨能力,对老师的话非常怀疑。

我工作期间,为了混一个大专文凭,报了一所师范院校的函授。1988年寒假,我到师范学院听课,有一回政治课,一个教授讲到选举制度,拿中美两国的选举制度作对比。教授说:我们的乡镇和县级人大代表实现了直接选举,美国总统是间接选举,我们的选举制度比他们优越。

一个教授讲国际共运史,按他讲的,资本主义国家很快就要灭亡,社会主义很快会普及全球。那位教授举例说:“法国共产党已经在五千多个城市执政,意大利共产党是全国第二大党,一旦选举获胜,意大利就会变成社会主义国家。”教授还一一举例很多西欧和南美国家共产党掌握了地方执政权。那位教授的意思,社会主义在全球的胜利指日可待。

我深受教授的鼓舞,可是有一点我不解:法国多大的国家,多少个城市?共产党执政的城市就五千多,加上其他党派执政的,法国岂不有一万多个城市?中国这么大国家才两千多个县城,小小法国有一万多个城市?那时候没有互联网,我也没有去过法国,对教授的话只是怀疑,却无法考证。

几年之后,西欧国家都还是资本主义,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却多米诺骨牌一样稀里哗啦,我的失落感就像从山顶坠下深渊。要不是当初那位教授说得那么乐观,我不会这么痛苦和失望。

老师的教育,让我怕母亲,打乡亲,恨老师,让我成了冷血无聊的看客,让我为东欧明灯熄灭痛苦了好久。

老师啊,你可把我骗苦了!



【作者简介】大灰羊:一枚园地耕耘者。

(本文编辑:一枚)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平台无关



关注一枚园地,分享时代心声,共筑心灵家园。

一枚园地lll     一枚园地ll     一枚新园地

谢谢大家一起帮忙点“在看”和转发,帮助更多读者找到一枚园地的新家。
征稿:
一枚园地,我手写我心。欢迎您投稿。
投稿邮箱:yimeiyuandi@163.com编辑微信:mei94539 (请注明“投稿”)



点击阅读更多

说事儿 (32) || 李辅:舌尖上的记忆
说事儿 (31) || 江棋生:“这个插队青年做生活硬气个”
说事儿 (30) || 江棋生:人的一生中,有些日子是终身难忘的
说事儿 (29) || 王东成教授:人生有幸遇良师

民声III (46) || 让光与爱,也照到这些“折翼的天使”
民声III (44) || 谢刚博士:“我想要的不是你”
民声III (38) || 丁东: 饥荒年代三件事

王东成教授:好人孙大午——风云在眼,良知在心
丁东:我所认识的理想主义者孙大午
你确定,拥护或反对的那个,是川普本人?

舌尖与心尖上的武汉(8)--过早篇:苕面窝
舌尖与心尖上的武汉(2)--过早篇:豆皮
舌尖与心尖上的武汉(1)--过早篇:豆丝
方方:希望你能记住水上灯

园地精彩回顾(1)|| 方方日记接力MV最终版
园地精彩回顾(2)|| 竹林风影:大姐
园地精彩回顾(3)|| 竹林风影:我从小说假话





一枚新园地
我手写我心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