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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书写,我就得到了对“自我暴露”勇气的肯定和支持|10月短故事

文|马各我出生在7月大暑,还是下午太阳最猛烈的时分。这似乎加强了我作为一个身处更为炎热的气候带——亚热带的南方居民印象,在一年当中我对那种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光线的包裹足够熟悉也足够有安全感,这也让我为在这一月份袒露情感找到了很合适的理由。对一个露怯的自白者而言,可能需要经由这样一个有确切起始意义的时间点,我才能对外开始一个“名正言顺”的讲述。因为与之相对不确定的,是我思考了已久的自我暴露问题,以及对我将暴露到何种程度的忐忑。在一期《开放三明治》电台,我听到短故事的编辑老师曾这样讲述:“‘短故事’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个不断地在消解我偏见的过程”,这很触动我。她说,“有一个人非常平等的人会跟你去对话、交流”,这个朋友可能是一个“和你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朋友,可能会让你知道你所经历的事情还可以这样想。”要知道,早在正式开始前两周,我已经将手头的一些素材梳理过一遍了。这次写作关乎我与母亲——一位如此重要的家庭成员的纠葛,甚至事关我的新家庭,我知道一旦开启这场直面内心的书写,我就不可避免会陷入一种对我和我母亲的批判,我曾在无数次反思中拥抱过去的自己和母亲,却始终无法与现在的自己和母亲达成和解。从一开始书写,我就得到了很重要的对这份“自我暴露”的勇气的肯定和支持。在写作的DAY2,我的编辑老师和其他同学毫不吝啬在我的写作页面留下鼓励——“真是很诚实的写作,而且你的表述很准确”。“这个故事里面有很多你对母亲深深的爱,这些爱是复杂的,甚至是痛苦的,但正是这种复杂和痛苦,让你的故事充满了真实的力量。”我努力回想,在过往的媒体工作经历亦或是私人写作经验中,我从未从其他专业写作者那里,收获过这样一种必要的对我的写作的评价和鼓励,这是全然无私的基于写作的交流。短故事的老师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是“讲述不是不可以,但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去展示”。在一次关于如何展示的交流中,我初次袒露自己的顾虑:我对那些具有强烈冲突感的画面的揭露感到很为难。“我可以增加我们争吵的那些很具体的对话的细节,但我当下有一些顾虑,一方面是,
10月3日 下午 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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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让我们看到了整理,学到了整理|陈思呈小说阅读写作训练工作坊

很多人都会问到,为什么要读小说?那些人物和事件,甚至年代和国度,都距离我们那么远,知道别人的故事,对我们具体的生活有什么作用?我曾给过各种答案,比如说:在别人的故事中看到了理想自我;在别人的故事中看到同样的创伤;但种种答案里面,最根本的一条,依然是整理。故事让我们看到了整理,学到了整理。仅仅只是需要整理自己的生活,乃至自己本身,一切就会很不同。这里我提前强调一点,我们读小说,但不是为了写小说。不管是我自己的写作,还是我要在这里发起的课程,我都建议写作我们自己,写作我们的日常,写作我们经历过以及正在经历的。我们从别人的故事中所学会的,迁移到我们自己的写作中。这类写作还有一个作用,它能改变过去。有个科幻小说叫《商人与炼金术士之门》,阿巴斯深受悔恨折磨,他得知有一种可以回到过去的“年门”,他马上穿越回去了,但他发现,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改变不了,但是回去之后,他有机会获得了对事实的不同理解。事实无法改变,但你的理解会有所改变——这就是阿巴斯的领悟,他说“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们都无法改变,只能是更深刻地理解它。我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因为我有机会重新面对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如果我们能使用写作来对待我们的生活,那我们就不需要这样一个“年门”,我们不需要科幻,只需要在时间的作用下,你的思考,使你对过去的理解有所不同,你就能获救了。这门
10月2日 下午 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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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收获》非虚构,兼顾文学性、历史感和个人视角

编《收获总目录(1957—2023)》(作者单位:《收获》杂志社)注释[1]这批文章发表时署名“何伟(Peter
9月30日 下午 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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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女儿、韩国文学泰斗、法国人类学家,10月我们一起读这三本书|三明治阅读俱乐部

“三明治阅读俱乐部”是三明治线上写作社群每日书社区的共读共写活动。我们会在当月的写作社群内更新选书资讯,书籍范围包括非虚构、文学、历史、社科类。参与每日书的作者可报名申请获得赠阅。在阅读俱乐部,你可以:●获赠精选书目●尝鲜还未上市的新书●和每日书小伙伴们共读,交流阅读感受●获得编辑推荐的延伸阅读●共写书评,你的阅读体验被更多人看见10月将有三本新书作为三明治阅读俱乐部的共读书目,分别是《女字旁》《日暮时分》《从熊口归来》。报名10月每日书就有机会获得赠书,参与共读活动,希望收到赠书的小伙伴至少写下300字阅读感受,精彩书评将会发布在三明治公众号上。1《女字旁》作者:殳俏出品方:人民文学出版社
9月29日 下午 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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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保持情绪稳定 | 10月每日书

加入每日书用微小的记录对抗现实的虚无感收录16场关于“写作和生活”的真诚对话三明治首部创作者访谈集
9月29日 下午 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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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了一个Newsletter,陪你探索中英文创意写作|三明治

谈谈第一人称非虚构写作+我的阅读推荐。也记得在页面的结尾邮件订阅,不容有失。订阅后记得要在自己邮箱点击确认哦。我在新写作等你。
9月28日 下午 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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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心境:一场非虚构工作坊欢迎你来 Minds & Situations in London Oct 5|三明治

这个秋天,我决定离开伦敦。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呢?很难说出哪个时刻,我甚至在日记本里,像《再见爱人》每天回答“离还是不离”一样,写自己想不想离开。想起在伦敦电影院看过不多的几部电影里,最有印象的就是汤唯主演的《The
9月28日 下午 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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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出生前,我对成为母亲毫无想象、更无渴望|三明治

作者|越小川编辑|旁立“躺到床上”,没有问候和寒暄,门一开就传来这句居高临下的指令。通过眼罩的缝隙,我看到声音的主人还一下就把房间的白炽灯调到了正常的亮度。我听到先生赶紧起身去拧暗灯光,他的声音里充满着迟疑。“我是值班的产科医生,我来看下您太太开了几指”,干脆的声音毫不迟疑。因为高度近视,我只能根据声音的来源找到门口一个小点。我继续保持着俯趴在窗台上的姿势,对着那小点以尽可能友好的语气说:“我不需要检查”。咽了咽口水,我继续说:“我的身体知道怎么做,您的检查会让它过于紧张反而延缓进度”。看不清那小点的表情,但我猜测她应该没有想到我会拒绝这项例行检查。在沉默中,我身边的助产士啪啪敲打了一番她面前的仪器,似乎想缓和下空气里的尴尬,说:“孩子的心跳正常”。门又关上了,房间里又回到了两支烛光的亮度。四月伦敦凌晨四五点的寒气从我面前这扇巨大的窗户逼进来,我不禁打了寒战。我听到助产士换成西班牙语对我先生说:“她居然会拒绝医生检查!”我的心跳很快,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的一幕。这是我第一次站在产房里。大概两个月前一个同样漆黑的夜晚,孕妇经常经历的小腿抽筋一把把我从睡梦中拉出来。一股恐惧在寂静的黑暗里质问我:那两腿间,真的要通过一个人?后来,我从图书馆里抱回的一叠书里说,女人的身体虽说是为分娩设计的,但现代医学却慢慢让女人忘了如何开启分娩模式。练习呼吸的时候,我会想起小时候养的一条小土狗。在临盆的夜晚,它破例没有来我床上,而是躲在家里隐秘而黑暗的角落。我所做的,就是顺着哺乳动物的本性,用黑暗、熟悉的气息和声音、以及呼吸在医院里复刻一种原始的安全感。我对医生说不的勇气,也是书上教我的。英国曾经有一批又一批勇敢的女人,呼吁让女人做回自己身体的主人,拒绝不必要的器械和检查。但即便在伦敦,女人们的抗争似乎很难穿透医院高高的围墙。最后,我最脆弱的器官还是挨了一大刀,好让被脐带多重缠绕的儿子能来到这个世界。就这样,我成了一位母亲。“哟,是簇新的呢"
9月27日 下午 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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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logs between an ENFP daughter and an INTJ mother | 10月英文主题每日书

十月英文班中,班主任照例会分享丰富的英文阅读材料,并且这次加入了应景万圣节的读物;还会组织一些有趣的集体游戏,例如故事接龙……更多关于英文阅读和写作的互动、讨论,等着你的加入!
9月26日 下午 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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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心境:一场非虚构工作坊欢迎你来 Minds & Situations in London Oct 5|三明治

这个秋天,我决定离开伦敦。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呢?很难说出哪个时刻,我甚至在日记本里,像《再见爱人》每天回答“离还是不离”一样,写自己想不想离开。想起在伦敦电影院看过不多的几部电影里,最有印象的就是汤唯主演的《The
9月25日 下午 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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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腔里的异乡人|三明治离散写作

please!”“Action!”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和我长得相像的人,这甚至不是一个属于女性的房间,又怎么会是我的房间呢?但至少我站在这了,说着和他们没有什么差别的英语,也大声吆喝”Rolling!”
9月19日 下午 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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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保持情绪稳定 | 10月每日书

加入每日书用微小的记录对抗现实的虚无感收录16场关于“写作和生活”的真诚对话三明治首部创作者访谈集
9月18日 下午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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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夜色落下,我总是沉醉于这走不出的非洲|三明治

作者|二默编辑|Jasmine我一向喜欢与机场相关的夜晚。离别,归途,家乡,远方,重逢,错过,所有最能调动一人之深情的元素在此汇聚、发酵,比世上所有的烈酒都醉人。飞机于夜空降落,我便跟着落进那星星点点的怀里,还有什么比这更浪漫的方式,让我与一座陌生的城相遇。内罗毕之夜:失而复得的护照让我重新认识一座城市此刻,我在内罗毕机场国际航站楼外迈着无所知觉的步子,不知道要往哪儿去。我没有醉,可我多么希望我醉了,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梦。“再回柜台找找吧。”男友Mannan提醒我。他的声音清清楚楚。这不是梦,我的护照真的丢了。一个多小时前,我拖着行李找到Mannan和他的朋友Sanya。他们刚把我送到机场,本以为我要去塞内加尔开始新的工作项目了,谁知我又回来了。“这下工作计划全乱了。”我万分沮丧,航班临时延误十几个小时。“刚才机场可太乱了,到处都是航班被延误的乘客。”Mannan忍住了对我的嘲笑
9月6日 下午 4:38
自由知乎 自由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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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家门口的探险|三明治

Beach,我这才意识到,哇噢,原来这也可以是beach,标准也是够低的。以前总觉得beach就等于沙滩,但英国许多海滩都是石滩,以致于在网上研究去哪个海滩玩的时候,必须要明确到底是sandy
9月2日 下午 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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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在日常生活中举办普通人的“奥运会”|三明治

今天夏天,奥运的激情在巴黎再次点燃。我们熬着夜为运动员欢呼流泪的同时,也没忘了将运动的热情延续到生活当中。这个八月,每日书奥林匹克班的小伙伴们写下了运动带给他们的感受,在日常生活中也能举办属于我们普通人的“奥运会”。编辑
8月29日 下午 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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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月,我们一起写下关于房子的故事|9月每日书

你可以来房前屋后主题班写什么记忆里居住的第一个家拥有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房子记一次搬家的经历,是独自搬家还是和家人朋友一起?租房/买房/装修过程中踩过的坑:被骗/返工/房东(卖家)反悔遇见过的合居室友写写老家的房子增强居住幸福感的好物分享和邻居有过友好互动吗?还是发生摩擦?选房心得体会/pick和ban点理想中的家居风格写一写你喜欢的建筑物喜欢的户型/不能接收的户型上过房顶吗?……文
8月29日 下午 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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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太需要玩了,在这里玩着玩着诗歌就有了 | 9月每日书

加入每日书用微小的记录对抗现实的虚无感收录16场关于“写作和生活”的真诚对话三明治首部创作者访谈集
8月27日 下午 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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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我们将共读这三本书,点击查看如何获赠阅读

“三明治阅读俱乐部”是三明治线上写作社群每日书社区的共读共写活动。我们会在当月的写作社群内更新选书资讯,书籍范围包括非虚构、文学、历史、社科类。参与每日书的作者可报名申请获得赠阅。在阅读俱乐部,你可以:●获赠精选书目●尝鲜还未上市的新书●和每日书小伙伴们共读,交流阅读感受●获得编辑推荐的延伸阅读●共写书评,你的阅读体验被更多人看见9月将有三本新书作为三明治阅读俱乐部的共读书目,分别是《以爱为名的支配》《粤菜记》《逃走的人》。报名9月每日书就有机会获得赠书,参与共读活动,希望收到赠书的小伙伴至少写下300字阅读感受,精彩书评将会发布在三明治公众号上。01《以爱为名的支配》作者:[日]田岛阳子出品方:磨铁·文治田岛阳子,1941年出生。英文学及女性学研究者、原日本法政大学教授、前日本参议院议员。活跃于20世纪90年代的著名女性主义者。从
8月25日 下午 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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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艺术展,里面三只木偶都是我|三明治

雪莉问我。她的英语带着粤语口音,流利但由于吃惊而突然大声起来。我说:“是啊。”又想了想说,“是不是很傻。”“我想说的是天真。”她说。“所以你听到我的计划时就知道深入的对话不会发生了?”
8月21日 下午 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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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胸不会让我更强大,但勇敢面对内心的过程会|三明治

作者|一个女的编辑|渡水崖胸口还是硬的。如果我胸前那两团柔软、半透明、磨砂表面、没有温度的凝胶溶液,是经我允许进入我的身体的,那胸口那块黑黢黢、沉甸甸、黏糊又硌手的石砾表面下时不时伸出毒刺的不明物体,类似某种多年来所有未被释放掉的情绪的结晶,又是何时、被谁允许更深地生长在我体内的呢?这是矗立在A城最繁华地带的摩天大楼,透过顶层的隐私玻璃往里窥探,是一家几乎每天都人群熙攘的胸部整形医院。我正坐在其中一间手术休息室里,刚换上了一点也不严肃的小熊手术服,右手被胖胖的护士捏住,粗鲁地刺进一根粗长的钢针。我被疼痛感和眼前包裹着钢针形状明显鼓起的皮肤给同时吓到,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对未知的恐惧从未以如此具象地、生理性的形式袭击过我。除了害怕,我心里还有一丝“怎么把好端端的自己送到这种境地”的崩溃。害怕与崩溃很快变成了麻木与忍耐。屋里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其中既有病患,也有护士和整形顾问,但都在院长走进休息室的那刻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紧紧聚焦在这个男人身上。他矮小黢黑、其貌不扬,却浑身散发气场,命令我脱衣服。这是我第一次坦荡地在一个男性面前脱下上衣。他即将给我做丰胸手术。“我真正下定决心要做,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小元端着两碗牛肉粉,坐到我身边,撇开筷子递给我。我们两人手上的同一个地方,贴着同样不起眼的白色绷带。早餐店对面是一家妇产科医院,我们刚在那抽完血,这是手术前必须要做的体检项目。初夏的空气热烘烘的,我们面对着斑点油星的白墙并排而坐。背后的客人稀疏但络绎不绝,没人在意我们说什么,但小元还是压低了声音,谨慎地在谈话中避掉了“胸”这个字。“他把手伸进我的衣服,我明显地听到了一声叹气,叹气!你懂吗?”小元用手里的筷子搅动着汤水,低声控诉着前男友,那是她半年前满脸幸福地宣布准备结婚的对象。我停止咀嚼,瞪着眼睛皱起眉头,“什么?居然还真的发出了声音?”随即冲着白墙骂了几句脏话。我一边义愤填膺地评论着此人的素质以试图安慰她,恭喜她还好分手了,一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遇到这种事儿。但我也心知肚明,无论同样情景中的男人此时给出什么反应,对我和小元这样的平胸女性来说都没有本质的差别,对胸的大小的评价心存芥蒂的,始终是我们自己。我家楼下是一家主业做皮肤管理的高端美容院,我在邻居的带领下进了“圈套”,充了点钱。小元是这家店里的经理。可能因为我是为数不多和她同龄的未婚女性,她总是对我格外热情。一次,我偶然在店里听人聊起现在做胸的技术很发达了,时间快,疤痕小,“刚做完自己就走出来了”,“一个月后就能蹦跶游泳健身了”,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就把小元拉到房间里打听。她显然已经做过了充分的功课,我们越聊越兴奋,迅速约好了一起前往A城某业内知名医院。“一起做手术就没那么害怕了,还可以互相照顾。”我和小元当天迅速地熟络起来,用手机聊到深夜。与我的突然兴起不同,她一直在攒钱准备做丰胸手术,这次几乎是咬牙下了狠心,“趁着感情空档期,就算借钱也给做了”。我们当天便买好了车票。十年前,我刚上大学,老妈第一次提出了让我丰胸的建议。那时她开着车,忽然扭头打量了下坐在副驾驶的我。她的女儿,穿着一贯随意而宽松的T恤,打扮风格在文艺和邋遢之间难以界定,满脸痘痘、油光和倔强。青春期的不开心就像墨汁,被我这样一条不谙世事的乌贼随意喷吐在任何场景里,毫不自知又理所当然。酝酿几秒之后,她开口了:“我女儿长开了,越来越漂亮了。”我条件反射般烦躁地把头撇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可以考虑去做个丰胸手术。韩国吧,我可以陪你去......”当时的我自诩清高,封闭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对外形和恋爱都表现得不屑一顾。在后来若干次类似的场景中,我也都以极大的抗拒、白眼和不屑态度,迅速砍断母女对话。直到青春的倔强从我脸上褪去,悄悄爬上她的脸化为皱纹。我们的关系,变成了一根长长的毛绒绒的红色棉绳,也像是散发着旧日香气却不再有任何滋味的褪色泡泡糖,偶尔在我脆弱时被拿在手指间揉捏一下,以找回某种安全感。一个睡意氤氲的午后,我睡在她的卧室,脱下汗湿的衣服,随口问道,“怎么你的胸这么大,我的这么小呢?我怎么偏偏这点没遗传你呢?”在刷抖音的妈妈从老花镜后抬眼瞥了下我,淡淡地说,“我做过胸的啊。”我愣住了。什么时候?在哪里?疼吗?花了多少钱?老爸知道吗?我的脑子一下充满了无数问号和惊叹号。她叮嘱了几句,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然后躺平掀起衣服,邀请我上手感受。她说,是在结婚后、生我之前做的,所以我没有任何印象。只花了两千块,找的三甲医院乳腺科医生。我咂口佩服着三十年前的她的勇气。乳房下方两道浅浅的肉色的疤痕,连带这个女人更多的历历过去,在那时才被我看到。我也更加意识到,这只是她全貌的一角。这个将秘密瞒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在一个平凡的下午,对我说了出来,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谈论拔牙或美甲。“如果你在我大学那会儿告诉我,我早八百年前就去做了。”我甚至开玩笑似的埋怨她,回头看自己那么多年表面上的固执和清高,其实只是易碎的蛋壳。年过六十的妈妈亲身证明了这一点:在家庭硝烟渐渐消散后,在她意识到应该更为自己而活的时候,她更加接纳自己的过去了,更加潇洒坦荡了。追求美是可以大胆说出来的,自信与自卑都是可以大胆说出来的。我迫不及待地和闺蜜分享了这个秘密,她连发了一大串哈哈哈,说,阿姨真酷。后来有一次,她在我卧室叠被子,床上两个颜色亮眼的玩具同时映入我和她的眼帘。她不经意地拿起它们,扔到床头,继续若无其事地抖被子,徒留尴尬的我站在旁边。那天,我跟闺蜜发消息说,我妈确实挺酷的。“明天就去吗?妈妈支持你。有人陪吗?安全可靠吗?”几个月后,我边收拾着行李,边耐心回答她的疑问。她表达了唯一的顾虑:“那人莫不是收医院回扣的吧?”我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决,并对她对人一向的不信任表示出厌倦。电话那头的她顾着抚慰我,没再多问。她的顾虑不是空穴来风,当天只有我一人做成了手术。事情看起来是一个意外。我和小元与一群女人软磨硬泡聊好了价格,交了定金,被分别带去进入术前流程。漫长的交钱和体检过程中,从未做过手术的我极其没有安全感,反复问着工作人员,小元呢?她在哪?她跟我一起做吗?终于,我和她一起坐在休息室,手里都插着留置针,泪眼相看同病相怜,却因为操刀院长一句话,拔出了她的留置针:“来姨妈了不准做手术。”我内心瞬间再次崩溃。我要一个人上战场了,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两眼一闭眼前一黑,人生总有这样豁出去的时刻。人生第一次进入手术室,第一次躺到冰冷的手术台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一块肉。我对忙碌的护士细声恳求,我很紧张害怕,多打点镇静剂吧!后来便不知不觉睡了一觉。醒来时我如微醺一般,摇摇晃晃走出手术室,发现真的不疼,傻傻地笑了出来。当时那个笑容和那种兴奋感,仿佛离自己的身体特别特别远。我低头看了看胸上一圈圈的纱布,这具身体好像也离自己特别特别远。麻药退去后的那晚,疼痛来袭。小元和我一同睡在黑暗里,单听着我整夜断断续续因为疼痛而忍无可忍的呻吟声,她都近乎精神崩溃了。那晚是怎样度过的呢?妈妈,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忍过的这些密密麻麻的永不休止的剧痛,你也曾同我一模一样地忍受过吗?你也曾同我一样,紧紧的纱布缠住胸口无法呼吸,不知身在何处地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窗外隐约的城市灯光映在眼角断线淌下的泪珠吗?也被那花果山紧箍咒般难以想象的重量挤压到丝毫动弹不得吗?你还能想想别的事情吗?会咒骂和后悔吗?会和我一样陷入疼痛的巨大黑洞里,再也没有注意力能分散到任何美好而明亮的过去或未来吗?每时每刻无穷无尽的当下,都是在模糊的泪水中看着天花板,勇敢地与这难以预料的感受正面交锋吗?想起身上厕所的时候,是怎么能对抗住那千斤鼎般的酸痛和分裂感,以人的姿态下床行走的呢?你鼓励我去手术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这样难熬的时刻了吗?还是与后来漫长的岁月相比,这样的煎熬也显得不值一提了呢?她们说生孩子比这还要疼十倍,你生过一个孩子了,你没有我这般恐惧吧,就如同这世上所有其他女人一样,都比我这软弱的废物更加坚强,是吗?痛感如同钢筋水泥的洪流,冲垮我所有不堪一击的防线,冲到我的每一寸神经末梢,牵扯住拼命逃跑却被紧紧捏住的灵魂。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动与不动都是僵局。小时候我多么喜欢关于自己身体的一切啊。模糊的记忆里,那个五岁左右的小朋友皮肤晒得黝黑,正用肉肉的小短腿、小手臂使劲儿上蹿下跳,顶着西瓜头爬上一颗小树,挂在树枝上骄傲地晃悠,一刀切刘海凌乱地被汗黏在脑门上。她喜欢在枣红色的亚克力浴缸里泡澡,在暖暖的水汽里飘飘欲仙,但不喜欢泡完后要裹上樟脑丸气味的秋衣秋裤,总感觉皮肤上会忽然冒出小虫子般痒痒的。她喜欢七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喜欢在大大的床上翻跟斗,累了双脚一伸,摩擦着棉布床单发出沙沙细响。安静时她会抱着一本书,边玩头发边读到睡着,趴着的时候口水肆意淌在玻璃桌面和脸上,窗外凉爽的秋风经由她均匀的呼吸,温柔地吹到梦里。她喜欢去后院的菜地里捉蚱蜢,小手在那个时候还不害怕直接接触虫子。她时常盯着自己手臂上的汗毛出神。上小学后,她才知道辫子要扎得好看,并在妈妈给自己扎歪时感到委屈不满,才知道小皮鞋要和袜子搭配,大红色的花背心似乎有点土。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的外貌,身体是她天然亲切的好朋友,是她最初感知世界的触角。我开始回想是什么让我对外貌的审判越来越落俗和趋同。不是某个具体的事件,而是在后来漫长而挫折的岁月里,在接受无数砸过来的陌生事物的过程中,来自路人甲乙丙丁的闲言碎语已经成为了白噪音般的存在。那些人脸都已经模糊,如果努力睁开眼睛辨别,就仿佛动画片里的白雪公主闯入了一个黑黑的洞穴,天旋地转,忽然看到长在墙壁上一双双闪着幽光的蝙蝠的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无辜的肉体总是那个默不作声的替罪羊,替主人承担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需要清理的东西、积压的东西、无声尖叫的东西、自我伤害和攻击的东西。记忆里,我初中时就流行一个秘密行为:用削笔的刀片在手上划拉几道口子,有的在手腕横着的纹理处,有的在稚嫩的手背,有的在光滑的小臂内侧,或深或浅的伤口渗出血星,有的女同学会刻出某位男同学的名字……这种畸形的矫情有什么意义呢?没人去戳穿或者解释,被伤痛文学荼毒的孩子们心照不宣地各自长大,成年后饮酒,暴食,催吐,熬夜,吞下药片。打开电子屏幕,满世界都在宣扬健康科学的生活方式,健身,瑜伽,康复训练,抗炎饮食,修身养性,再或者,无穷无尽种装点皮囊的方式。接纳自己,爱自己,是人人皆知的心理常识。在遭遇感情的创伤后,我陷入日复一日的自责里:你并不是无辜的,放不下是你自己的问题,被欺骗也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懂自重的活该,你只是在利用别人投射自己的期待和欲望......时刻又警醒过来,天啊,我怎么能对自己说这样刻薄的话。在这些剧烈对抗的沉默而辛苦的日子里,身体始终默默陪着自己,而我却狼心狗肺地看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对你感到陌生。她传递给我的信号从细微到强烈,都被越来越疲倦的我视而不见。那段时间我失去了哭泣的能力,泪水和生理性的欲望都被封锁到了梦里,一旦醒来便无影无踪。直到后来我逐渐放松和恢复了一点,在偶然的一次高潮时,忽然从身体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痛哭。爱自己很难吗?我想不羞愧地承认,对我来说确实很难。我不想再故作轻松,不想再听到任何“你已经这么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你应该要更欣赏本来的自己。”“你本来就是完美的。”“自然的样子才是最美的样子。”——这些陈词滥调。如果真实的自己现在就是自卑、委屈、软弱的,如果在更大的话语体系和审美标准下、在人性面前、在别人审视的目光里,我被打回原形,变回那个没有主见的敏感脆弱的赤膊着身子哭着到处找妈妈的小女孩,如果这个小女孩还在我身体里,那我能做什么呢?所以,从了解到决定手术不到一周的时间,我雷厉风行,兴奋无比。那些以前我的顾虑和束缚仿佛变得不再重要,“再也不要忍受躲在阴影里自怜自艾,还要自我打气了!”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收藏了很久的贴纸被大人很不尊重地乱用,当时哇哇大哭了很久,哭累了后决定花钱去买更多好看的喜欢的闪亮的小玩意儿。大干一场,就是这种感觉。只想取悦自己,管他们怎么想,去他们的。你已经很委屈了,现在你想要什么,都给你。这就是我要的爱,不讲道理的,自私的,偏爱的。如果没人给,我就自己给。小元忍着经痛照顾还未出院的我,期间,我们分享了很多各自的秘密。她独自来外地打拼,和前男友交往的几年里身体反复不适,把钱都花在了治疗上。她对这份工作有着坚定的信念,赚的钱全部投资甚至超支投资在“变美”这件事情上,看上去自信又自洽,却又时不时传递出对单身和衰老的焦虑。她见过来来往往太多的爱美女人,已婚占多数。这些故事的主体全是女性,一个庞大的群体因为共同的目标而惺惺相惜,职业和年龄的差异显得没那么重要。我也是其中一员。我没有那么自洽,我时常要多花点时间去辨别哪些是出于本能感到的“美”,哪些是来自外界的刻板印象。而当我想起生命里真正有关“美”的震颤体验时,能确信它与人的外表毫无关联。微妙的是,在这种语境下,男性仿佛是所有故事的漩涡中心,却又被排斥在认真讨论之外,更像是在圈外徘徊着挑选猎物的兽类。对于单人旁的“他”,我既不能完全闭口不谈,也无法用三言两语进行片面的情感控诉。他赫然存在,无法忽视。“他”是谁?那个让我恐惧的院长吗?因为瘦小黢黑,擦肩而过时路人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但在医院里,他代表着“权威”,女人们和他站在一起不敢吭声。奇怪的是,正因为这种权力太明显,恐惧太赤裸,反而让人更安心。我只管听从就是了,不用拿出胆子和智商来质疑、思考、忧虑。这就是做手术的最高待遇了不是吗?对权威的恐惧压过了对手术的恐惧,服从和信任了他,就不惧怕疼痛,就带来莫名的安全感。还是某个我爱上又失去的男人呢?不甘心的我会在事后疯狂地自动联想和嫁接,想出无穷无尽种“你放弃我”的理由,排列组合,天马行空,会把自己代入男性的视角,用他的眼睛来看我。“用他的眼睛看我”,这简直是个恐怖故事。这是我失恋后每天都在做的事,有意识,无意识,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好像给自己头顶上方装了一台摄像机,我正在进行某项表演,努力演得足够好,多好的女孩,能自我感动,仿佛还能感动那个摄像机后面的人似的。做了一顿饭,进步了。自己挂窗帘,颤颤巍巍爬上桌子站上椅子。看着傍晚的天空,太美了。对着阳台的植物说,小家伙你怎么要蔫了。今天又解决了一个生活难题。独自喝了大酒,哭着哭着和解了。在电影里又共情了。练琴练着练着困了。大马路上、大太阳下,听着音乐就扭起来了。想你了,又累了,想到心越来越麻木了。喝了杯咖啡又活了,又决定完全抛下你了,世界又在我脚下了。在没人能找到我的角落里,就这样演着。如果揪掉一片叶子就是一个答案,他看见了,他没看见,我大概早就揪秃了整片森林。摄像机后面的人是谁呢?是他吧。后来梦里好不容易那个人转过脸来,惊觉已经不是他。唯一确定的是,性别是男。我当然知道没有人看见。手术出院一个月后,我真的去游泳了。我没有换掉保守的泳衣,但扯掉了胸垫。那些又紧又厚的内衣,早已被我迫不及待地扔进了垃圾桶。没有像妈妈叮嘱的那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鼓起勇气告诉了当时身边的几个信任的女性朋友,几个我确信她们不会对我说“你本来就很好了,干嘛要去做”的好朋友。她们的反应鼓励和温暖着我,让我可以去面对那些传统观念里难以启齿的东西,去内心的模糊地带更加努力地探索、甄别。然而,当我去找一位认识的女裁缝改衣服时,她碰到了我还没软下来的胸,我还是心里一紧,扯理由说长胖了,藏住腋下的伤口。目前为止,我没有丝毫后悔过这个决定,但若问我,这对胸有让你更自信、更爱自己吗?其实并没有。胸不会让我更强大,但勇敢面对内心的过程会。一年前我还完全不能想象自己会做这样的决定,一年后却如此笃定。当年坐在车里那个倔强的女大学生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不可思议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无法逃避,只能诚实地告诉她,我也不太确定,我也很好奇,你愿意陪我一起看看吗?这个过程远比手术恢复期更加漫长。我依旧会在独自高潮时,伴随毫无征兆的爆哭,但我知道,眼泪会渐渐冲刷掉心里那个情绪的结晶体,它会慢慢消融、变化。最近一次与姐妹的聊天里,我们还聊到了厌男的话题。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过程,也会慢慢消融、变化。在这之前,女性总是充当着支撑和鼓励我的角色,而男性总是在刺激我的不甘与好胜。我仰慕他们的能力,鄙视自己的无能。就像手术室里那个把东西送进我身体里的男人,他之所以权威,之所以让人臣服,不是因为他的高矮胖瘦,而是因为他的手无比精准、厉害,经历了无数次的历练,最后游刃有余,替他夺得权力。三个月后,我趴在瑜伽垫上调整呼吸,内心隐隐有着会不会这对胸再也软不下来的担忧。为了康复得更好更快,我需要趴着,压住僵硬的肌肉。肌肉下方的异物感在压迫下十分明显。我闭上眼睛。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等待紧张从肌肉里一丝丝抽离。午后的风吹动窗帘,我像童年时那样趴着睡着了。小元时不时发来消息,打探我的恢复情况。只言片语中,我得知她又要分手了。那台交了钱的手术她还没开始做,像是急不可耐,又像是在观望。再后来,听说她们确实是收了医院回扣的,也确实打算等到我恢复得更好了再去做。这场大冒险里,我充当了小白鼠的角色。……好在醒来后发现虚惊一场,这只是一场很长的,不怎么愉快的梦。本故事由短故事Life
8月20日 上午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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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搬家、买房、装修……来写下你和房子的故事吧 | 9月每日书

加入每日书用微小的记录对抗现实的虚无感收录16场关于“写作和生活”的真诚对话三明治首部创作者访谈集
8月19日 下午 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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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企业家妈妈,虚拟货币平台受骗者|三明治

作者|霸王花编辑|渡水崖“喂,是110吗?我要报警,我的妈妈在自杀。”2024年7月7日,我人生中第一次报警。当时我在北京的家,给杭州老家的妈妈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她用极度虚弱、带着哭腔的声音对我说,自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勇气了。我听着难受,却也没有惊慌失措,因为这样的话她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多的时候,她一天要给我和爸爸打七八个电话,语气急躁,泪如雨下,因为她开了二十多年的公司最近出现财务危机了。自打我有记忆起,妈妈就一直在创业,从开超市到做餐厅,后来开了一家医疗仪器贸易公司。公司虽说没挣大钱,但发展稳定,直到2020年疫情爆发,各大项目停滞,开始出现现金流问题。那之后,我和爸爸一直在安慰她,鼓励她,为她冷静分析,也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每次和她说完,本身就有轻微双相的我自己也元气大伤。这一次,不太一样的是,妈妈提到了她在割腕,已经割得很深了。我一下子警觉起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我大喊,还是一片寂静。我感到后背手心都开始出汗,立刻拨了爸爸的电话。无人接听。拨他的微信语音,也毫无反应。更深的恐惧瞬间涌上头来。我再次拨通家里的座机,也没有人接。这时我的心跳已经很快了,大脑缺氧,在空调房里浑身是汗,窒息感越来越强,巴不得有超能力穿越到老家。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摁下110。后来据当时在午睡的爸爸说,七八位社区警察很快赶来营救,他们一起护送妈妈到了老家最好的精神科医院。主治医生看到妈妈已经是极度不稳定、失去生命意志的状态,决定对她实施全封闭治疗,先进行6次ECT电击疗法,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同时,她也不能使用手机。办理完妈妈的手续后,爸爸和我打了个电话,说最近催债的人太多,很多人上门,有的态度非常恶劣,妈妈胆子小,就被吓到了。“那是应该住院,也挺好,还可以躲躲债呢。”我说。爸爸听后苦笑了下:“这房子很快也要没了。”“我会给你们租一个和原来一样大的地方的。”我安慰他,“我很多同学的父母这几年早都搬到郊区去了,现在没人愿意住市中心,闹得慌。”他听后沉默了几秒,继而语气变得很悲愤:“你说这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被她给毁了!还记得往年夏天,我们和伯伯们一起在乡下采草莓,本来没这些破事,我们应该还在打麻将呢。”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出爸爸语气里的遗憾和失落——一种不再相信未来还会好起来的失落。我告诉他,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挂电话前,我又再次叮嘱他没有我的允许,千万不要让妈妈轻易出院。爸爸说,好。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囡囡,我觉得你也顶得上半个心理医生了。你说了这些,让我心里好受多了。”我放下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气。北京正处盛夏,天气很好,明亮、湛蓝,光线撒满客厅,我的小猫正在席子上熟睡。此刻的生活好似安静而充满希望,但一千公里外,我最爱的人正在经历着这辈子最大的痛苦。我从未如此直白地感受到人生的讽刺。去年夏天,我回老家出了一次差,顺便在家休息了几天。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家里金钱的窟窿有多大。那天,我和爸爸吃完饭在看电视。因为是一部去年夏天流行的古装剧,我略微无聊,就去书房准备随便拿本小说解解闷。自从我离开家上学工作后,书房主要给爸爸炒股用。他特别喜欢股票,几年前他退休时,我专门给他买了那种四台显示屏连在一起的专业炒股电脑,摆在桌上很有范儿。电脑上方悬挂着爸爸在纽约华尔街的照片,戴着棒球帽,摸着金色大牛的屁股,咧着嘴笑。那是2011年,我刚从美国的高中毕业,爸爸妈妈过来参加毕业典礼,那也是他俩第一次来美国,我们一家三口去了纽约玩。我出生以前,爸爸就在捣鼓股票了。他是A股进入中国市场后的第一批股民,那会儿还在大专学校做老师,教政治经济学。那是最激动人心的年代,他的某个大学同学和他一起入了股市,掏出了全部家产,没想到一下子赚翻了,马上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公司后来迅速扩张,变成大集团,其中一块业务是做刚刚火起来的房地产生意。那时候我也刚好上学了,开销变大,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和教育,爸爸辞掉了学校的工作,加入了集团做房地产,一直干到退休。退休后,爸爸不忘炒股的老爱好,每天坚持看盘,但这次,我发现书房电脑上居然盖着布,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没用了。我好奇地问他:“你现在不炒股了吗?”爸爸是个情绪非常稳定也很冷静的人,这个时候明显脸扭曲了下,说,“不瞒你说,我的钱全部给你妈妈了。”我心里猛地一沉:“全部?那我的五万块钱呢?”当年,因为爸爸炒股小有成绩,我就把一部分私房钱给了他,让他帮我保管。爸爸显得很难为情:“她逼我逼得太紧。我现在手里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要不是还有这四千多的退休工资......”他的眼眶开始发红。妈妈向我和爸爸借钱不是一件新鲜事了。我毕业后从事广告类的自由职业,靠在国外生活工作过的背景获得了一批稳定的客户资源,一直有比较好的收入。妈妈知道我的信用好,能贷款不少,我也知道她自己开公司很不容易,尤其疫情后贸易生意更不好做,这几年频繁五万十万地借她周转。去年春天,妈妈还突然打电话,让我去银行贷款一百万。她很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说自己年纪大了,银行不愿意贷款给她,除了我她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听她无奈的语气又于心不忍。我老在小红书上看到父母吸血、尤其是吸女儿血的帖子,都在叮嘱女生千万不要借钱给父母,过好自己的人生。我心想,话是没错,可我不一样,从小到大,我的父母没让我受过一点委屈,什么都满足我,包括我想出国读书,他们二话不说卖掉家里两套房子。怎么办呢?此时我除了答应妈妈,好像没有别的选择。答应之后,我忧心忡忡地问她:“不会到时候还不出来吧?”她很自信地说:“怎么可能呢!妈妈不会让你活不下去的。”
8月16日 下午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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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颗悲伤的心,也曾感受过最浓烈的爱啊|8月短故事招募

工作以来,差不多每两三年才会动笔写一次东西,读的书也从文学转为成功学。记得和朋友调侃,十年前看到阮一峰的影评,十年后看他的开发者手册。但在三明治短故事的两周,每天花很长时间听关于写作技巧的讲座,读别人的故事,那些熟悉的人物和术语仿佛夜路中一盏淡淡的灯,让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写的时候有很多困惑,感到真实世界枝繁叶茂,而能写的只是一条删繁就简的线,藏在线外的秘密犹如沉入海底的针。但退一步再看自己,其实还是一棵千篇一律、没什么秘密可言的树。即便心情这样反复,也有久违的亲切感。写这篇故事时正好在国内,写完便回到工作地,精神状态不幸回归当初。但印象很深的是编辑渡老师说过的一句话:故事是当时的一种状态,已经封印留存在那里。——佳宝阅读她的故事:《当我跑步时我谈些什么:焦虑症康复训练日记》最初写这个故事,是想在遗忘之前把脑海中这段珍贵的记忆保存下来。时隔九年,当时没有留存太多的文字和影像记录,脑海中只有一个个零零散散且大多模糊的画面。书写的过程让我将这些画面串联拼凑起来,就像完成了自己人生拼图的一部分,这个过程有趣又充实。第一次写自己的故事,没有经验的我在文字上的感受只是一条简单的直线。童言老师不断引导我去观察、感受和思考,帮助我慢慢靠近当时的自己,直到将自己带回到那个当下,重新经历一遍故事本身,从而完善了许多故事的细节。起初,我停留在美好画面的表象,直到那天看到我的指导老师的留言:“还有和那里的小朋友或者Paul有联系吗?”我决定尝试联系Pual。收到退信邮件的一刻,我突然发觉自己潜意识中原来还有愧疚和自责。书写帮助我把内心深处真实的感受挖掘并释放出来,也让我体验到另一种形式的告别。内心的迷雾在这个过程中被一层层拨开,我逐渐找到了写下这个故事的真实原因。书写不仅是保存记忆的方式,更是一种自我探索和情感疗愈的过程。它让我重温了那段时光,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感受,也让我的情绪得到了释放。通过这个过程,我找到了自己内心的平静和对过去的理解,完成了与那段记忆的和解。——Angel阅读她的故事:《在斐济做志愿者,我离自己更近了一些》这些年,逐渐失去了对外袒露自己的表达欲和勇气。一个人的生活大部分时候寂静而沉默。乏善可陈的日常,一事无成的人生,似乎无可诉说,也不值一提。但我总想回头看看自己走来的路,到底是在哪里走岔了道,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回顾一场失败是羞耻而沉重的,好在这场回顾之旅有人鼓励和陪伴。曾经有人跟我说,生活是一段一段的。写完了这一段,就可以封存起来,开始下一段生活。告诉自己:凡是过往,皆为序章。——S阅读她的故事:《沪漂八年,我被工作杀死了》这篇文章是童年劫后余生的回顾,也是伪装成故事的自我独白。有作家说,每一个能熬过童年的人,不愁没有故事可写。这正是我选题的初衷。但是写到童年,就势必会涉及与父母的亲密关系这个话题。这是我至今未曾打开的心结,也是不敢触碰的领域。回忆是狡猾的。它躲在我心底深不见光之处,晦暗中和怨恨、恐惧、怀疑、自大等情绪纠缠,意欲把人引入歧途。文字在自由宣泄时,我会一度偏执地认为,如今所有的不如意,都是来童年的不幸。这让写作变成一个为童年伸冤的流水账。并且在选题时,我还曾担心自己的故事是否会招来嘲笑,我儿时曾为此自卑了很久,甚至最好的朋友都未透露。但是从写作的第一天,我的老师看到我的故事,她坦承地用自己的经历来安慰我,像一个未谋面的朋友。我感动了好久,虽然只是在微信里回了一句:谢谢。她轻轻的一句点拨,教会我写作的一个秘诀:克制。克制的文字表达让我去掉渲染和夸张,尝试用真实的语言写出内心的感受,情绪的平息,反而激发了反思。我需要直面自己的过去,去审视和感受,而不是活在其中。当我尝试穿越时间,去寻找到真实的自己,那种体验是深刻的。人的复杂性和生活的深度,逐渐呈现。我看到了自己那颗悲伤的心,也曾感受到过最浓烈的爱啊。踏上寻找的路,虽艰难,却无比喜悦。感谢三明治和我的写作老师,能写出自己的故事真好!——宋长安阅读她的故事:《为了治疗近视,母亲要我吃下了每一颗猪眼睛》这是三明治短故事Life
8月15日 下午 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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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后,与盼我结婚生子的母亲依旧无法停止争吵|三明治

作者|马各编辑|旁立“你想让我回家你就说!”这一年,我和母亲太常发生争吵——几乎每周或每隔几天。争吵关乎的事件多如牛毛,无非是爱与控制的角力,唯独这句话阴魂不散——每当争吵发生,她就总要甩下这么一句。我知道,一切都是从去年的那次争执开始的。妈妈是在去年4月过来和我一起生活的。去年4月中,我的孩子出生了。生产结束的第二天,我在医院住院部。尽管被叮嘱要多躺,但人已经恢复了一点元气,可以起身仔细看看病床边上婴儿车里的孩子了。管床护士才刚教我们用包被裹住宝宝,以模拟她曾所在的最大限度蜷缩的世界。于是此刻这个孩子轻闭双眼,表情平静,与世无争。长长的眼尾显露出她和我之间的关联。真是一个可爱的婴孩啊,但我好像没有能量舀起再多情绪的微澜。我的眼睛游离去床头贴着的一张打印好的小纸片,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以及“24床,过敏史:克林霉素、酒精。”激素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发生作用。也许是低血糖,我又想。前一晚生产完我没有胃口吃任何粥粉,只靠吃了一点能量棒维持体力。回到病房,被告知为了防止尿潴留,我必须要尽快排尿。侧切伤口的疼感逐渐强化,实在很难坐在床上的便盆完成指定动作。我挣扎着要去厕所坐,结果眩晕了,晕了大概一两分钟,直到家人扶我回来。后来再上便盆,溜出半盆稠成一团的血。这样熬了一晚。九点多一些,手机收到了先生发来的微信,确认过我早晨的状态后,先生继续:“对了,岳母要我妈妈煲鸡汤给你喝,还要加参片,我妈一开始是打算简单煲一些清汤。”屏幕接着又出现一行,“这里有分歧,岳母想大补,怕你虚弱,但我妈的想法(来自前辈的经验),由于身体恶露没排干净,不宜大补。”“所以不是不想给你补,而是先等恶露排完,有个时间差。”“恶露”,这个沿袭自古代医学的可怕名字,如同月经污名化的历史,让人感到不适。生产前,我对它有过很多想象,过去这个词也曾在一些有过生产经验的女性朋友口中提及,羞于细问,它就以这样的面貌存在——产后持续很长时间从体内流出的味道可怕的粘稠液体,黑色。而事实上,它的性状看起来和月经差不多,就是产后从阴道内排出的“坏死的子宫蜕膜、粘膜及血液成分”,持续时间比经期长一些。我初产没有任何经验,病房里听到两个已经熟络的室友也在跟家人说暂时不喝鸡汤的事情,理由都差不多——产后过度进补很容易导致血管扩张,可能会加剧出血。“病房里的两个妈妈也说,不喝鸡汤。我见到她跟她说说。”我知道先生对他母亲的感情,我们两个现在都是只有母亲在身边的孩子。我决定直接解决问题。“嗯嗯,反正我走的时候,你妈妈还在说我妈煲汤不好的事情。”我试着拉开隔壁床的遮光帘——今早刚有空余床位腾出,我们立即预约了陪护床。头顶的挂杆突突突发出艰涩的金属声,比平素难忍许多,光和空气寸步难行。没过多久母亲来看我,我跟她说明了习惯不同的问题。母亲们成为母亲的时间太久,很多当时的产后修复观念,已经不适用了。我觉得这应该是可以沟通清楚的问题,但我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那以后的一个月,我初为人母,尚未感受欣喜,就先从其他的危机那里汲取慌张。母亲每天早晨都要在家打一种百合莲子红枣米浆喝,喝了说身体舒适,和婆婆一起住,她每天都招呼婆婆喝一碗。但婆婆体寒,说自己不能喝百合。母亲在家里习惯了一种迂腐的待客之道——三姑六婆们推来推去,总归还是会收下好意——她觉得我婆婆也是在客套,坚持给婆婆盛一碗米浆,并不断言语相劝,最终婆婆不好意思推辞还是喝了。后来婆婆咳嗽加重,一早就去了附近的医院,先生过去探望,打电话给我的语气并不平和。自那以后,母亲都认为是婆婆在破坏我们的关系。那些日子昏天黑地。在产后激素的作用下。家庭成员的增加,婆婆妈妈的加入,多人关系的磨合与相处,于我都是一重“社交”消耗。这种不适早在我生产前一周就开始酝酿——妈妈每天中午从新家过来我当时住的旧小屋,吃完饭,都坚持要把房间内的每一处地板、厕所、厨房刷得洁白发亮。我快要生了,妈妈们过来照顾,可我仍然想要一点独处时间。在那个20平的小屋里,妈妈们在,我就没法休息。大概因为这些原因,先生最初产生了应该要给我母亲树立边界感的坚定情绪。然而,这一招对我偏执的母亲完全无用,反而让她产生了戒备之心。状态迟迟没调试好,我在月子中心住了五十二天。才从月子中心返回家的第一个周日,两位妈妈就发生了一次大的争执。那天我们起床很晚,为了补眠。女儿的作息在月子中心没建立起来,刚回到家日夜是颠倒的,她晚上哭,白天睡,我们筋疲力尽。前一天妈妈不满婆婆给宝宝洗澡时没有托住屁股,又抗议她给孩子洗头时手劲太重,推开了婆婆给娃洗头的手。婆婆受不住了。我做了一晚思想工作,没想到妈妈们谁也解不开心结。第二日中午,妈妈因为婆婆炒菜时没关厨房与客厅相连的玻璃门,让婆婆关上,但婆婆已经不想配合,她也开始不客气。见婆婆不关门,妈妈过去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这一声门响,让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儿女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急急打开房门。只见客厅里的妈妈不依不饶:“我跟你们说,今天发生了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当着我们的面,她似乎把我们当成了裁判,开始诉说起刚刚发生了什么,要我们为她主持公道。婆婆情绪也崩溃了,哭着骂回去,说她要回家。我的脑袋半晌死寂,积累已久的压力瞬间冲决。我无法忘记那一天,我对母亲说出了那句:“妈妈你回家吧。”我看着妈妈的眼神闪过了不知所措。她愣住了,没料到自己的孩子非但没有为她评评理,最后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还在试图解释炒菜不关门有什么危害,我将妈妈拉进了房间。婆婆很激动。先生过来对我说,婆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上一次是在他爸爸过世时。两个孩子都在艰苦调和。妈妈始终抱着腿坐在椅子上,那椅子并不牢靠,是房东留下的老式红木椅子。高高的靠背刚好抵住她身体的一侧,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那种顽固的老小孩。她的表情冷冷的,我试图开导她的某句话语换来了一个冷笑。她对婆婆的爆发没有防备,现在更有理由觉得是对方的不讲理让她遭遇被自己孩子赶走的命运。我无法忽视这个决意阻隔任何人任何话语深入的表情,这个表情不容许存在一丝间隙。那是后来我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很多次,每次都扎痛我神经的表情。很快我就意识到,表面看我好像理智地主持了公道,但已经深深伤害了母亲。婆婆离开之后,桌上无辜晾着几个碟,几个碗,刚刚做好的菜饭无人光顾。我努力平静下来请母亲先吃饭,说吃完饭再给她买票,送她去搭车。她不同意,说不需要我送她离开。她在桌上抓起前一天买的几片吐司,装进保鲜袋。吐司没有正式的包装,是在楼下的小面包摊买的。在老家自有熟悉的面包店,免去她对面包品质的担忧,而现在她经常流露不自信,“不知道这面包好不好吃”。她要将这袋简陋的面包放进随身的拉链行李袋中,我记得在她刚到这里的第一天,从这个行李袋里拿出了很多我以前的物什——是我小时候戴过的串珠,我的发饰,甚至我小时候的成绩表!(她想让我的新家人看看我曾经是一个学业优秀的孩子)有很多我念大学后就没再见过的东西,她却一直把它们当做宝贝。仿佛我在她心中还停留在少年时。那些日子以来,这个随身袋里的常用衣物,都没被正式安置在房间,好似袋子的主人随时准备要离开一样。那一个月,我们刚刚考虑好两位妈妈哪位与我们住在一起,哪位就近租房。后来先生对我说,婆婆已经决定回家,就别让我妈妈一个人回家了,他也许看出了我的内疚。这是继前年我提议接妈妈过来就近住以后,第二次,我狠狠伤了她的心。妈妈不是第一次来广州了。她的青年时代就是在华南理工大学度过的,但我们母女俩在广州同住的初次经历还得回到2013年春天。那年该有两个月时间,我们常在住所附近散步、买菜。春天的广州才扑簌簌落叶,得花一个夏秋葱茏。老城区处处枝桠冲天,四起于行道,穿入屋宇。一路绿黄交错,我们却饶有兴致。那次我们还一起回了一趟她的母校。她到今天还会念叨起那些事情。我在手机专门店给她买了一台新手机,再后来,这个手机她用到键盘掉了皮。过去几年我换过其他智能手机送给她,但她都不能适应那些新功能。她的手指早已起了厚厚的茧,指纹开机不便于她,这使她更不乐意使用了。划动屏幕的时候,她始终很难找到那种巧劲,也很难理解屏幕上的不同小卡片,图片与视频,播放与打开,“返回”与“退出”。她好不容易学会了微信聊天和看公众号文章,就一直停留在这些功能上。疫情前,她越来越常提到广州的养老金比家里这个三四线城市的养老金多,尽管我完全没弄懂其中的差异对她的影响,但我从多次出现这样的话里读出她想要和我一起生活的意愿,小心翼翼。由于我父亲的早逝,她艰辛地将我培养长大,在我离开家以前,她从未缺席过我任何一次成长,并在我需要外出求学和工作的时候,故作轻松地将我送出家门。在那个尚未被更大的浪潮卷动的小城市里,一个单亲母亲坚守她唯一的正义——求学,到大城市去才是出路。很多年以后,她忍受够了孤独,逐渐需要引用一套类似自我麻痹的话语安抚自己。当我诉说自己放假三天回家,已经买好票,她会略显卑微地对我说,“你不需要顾虑我,孩子长大都是要成家的”,仿佛需要及时的自证,她很快补上,“院子里的孩子成家以后都不怎么回家,难得放假你就休息吧。”而在我说出那些记挂她的话之后,她又突然走入另一种极端,她对我说,“既然那么担心我,那你回家吧,在家工作。”现在时隔十年了,妈妈因为我生产过来陪我,却随时准备着离开的行囊。这一年她没少对我说,“到广州没有想的好。”我知道她这是为与我一起生活但我没能事事如她所愿感到失望。她也早已忘记,照顾一个幼孩需要消耗如此多的体力,是如此使人困顿。但她同时又害怕自己的不适任会让自己失去待在这里的必要。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大方与我出游。她没有更多的娱乐,除了去附近市场买菜,散步也仅限所在小区。除此以外,她讲究着一种不一致的“关于体面”的逻辑。她穿衣不再有季节性,因为顶楼供水问题,她在家早已习惯了不用洗衣机洗衣服。疫情开始后,出门次数减少的她为自己找到了新的穿衣之道——在厚衣服的外面套一件薄衣服,薄衣服方便换洗,薄袜子也同理。以至冬夏看上去没啥不一样。唯一保留的是对体面、整洁的看重。她坚持纽扣要扣到最上面那颗,不再愿意穿短袖,因为过瘦。她不喜欢宽大的衣服,但市面上的均码衣服于她总是很大,她因此强烈质疑我是否有用心为她挑选衣服。她开始长期戴帽子,为了不染发,即使在家也不例外。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总以痱子粉当作粉底饰面,穿蓝色星星连衣裙和苹果领短衬衫,送我上学的路上总被错认为所在小学的老师。她让我看到的衰老的面貌是消极的。而更让我难过的是,与她聊心里话,我总是无法得出她的真实想法,并不知道她到底顾虑什么。比起肉体的离去,我更害怕这种精神的离去。2007年,外婆过世,九十四岁的高龄,是感冒,没有受什么苦睡过去的。外婆性格温吞,算是善终。但妈妈受了很大打击。我从小就听妈妈说起自己的妈妈特别疼爱她的事情,包括高龄生下她这个最小的女儿——两个哥哥都比她大十岁,年纪很大了还经常背着她走好几里路。我脑海里还有三四年级那会儿妈妈接外婆过来住一段时间的记忆,说话永远是以那种,为你好才那么着急说你的语气。我在想,今天我有很多看着我妈妈说话着急的行径,应该是潜移默化地受了她的影响。我知道妈妈对外婆的感情,但她一直都没对我说过,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情绪。如果幼年的我能成为她卸下铠甲交流情感的人,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过度保护孩子与过分克己对一个母亲的戕害。我没有更多答案。那段时间赶上我放假回家,夜深了,我早已进了房间准备睡觉。才听到妈妈坐在客厅角落,和大表姐讲起了电话,她说自己想阿bou(“妈妈”方言)。声音哽咽,我从没听过妈妈以这种方式说话,那天我刚进门就看到她头发上抓起的一小束用红色绳子圈着,我没问起这个习俗,只觉得心疼。从我记事起,包括父亲在我八岁时过世,我都没有听妈妈说过任何辛苦、难过,但她动手把父亲的照片全部都剪掉一直是一个谜。包括合照里的。我一直觉得我们这种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妈妈小时候从没有正面对我说过父亲去世,而直到我长大了,读了大学,跟妈妈聊天,说起父亲去世,我母亲也没有意外我是如何知道父亲去世的,好像觉得孩子长大了,该知道的自己都会知道一样。现在跳出来看我母亲的性格、情感,端详过去照片里她年轻的状态,我并不完全不理解她。上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求学以及体制内工作的经历,使她始终意气风发。她的青年时代可比我自信多了。她主动争取机会,但同时缺乏人情世故,这些都让她投入了一个更封闭的工作系统里,她关注家庭和工作,只相信付出必有收获。她的世界观是非黑即白的,不太能接受人性的复杂。她认为社会应该是公平、公正的,为家人牺牲奉献是美德,自私是奇怪的。读书时候想要参加文艺队的想法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只有偶尔在家唱唱“万泉河水”。如果不是家庭相册里那个扎着辫子穿着舞蹈鞋练功的姑娘吸引了我的兴趣,我无从从她口中得知这一切——潜藏在她这个工科生身上的文艺细胞,是这样传给了我。但若干年后,当她读小学的孩子想要参加班里的舞蹈队,她以影响小升初学习为由拒绝了这个六年级的孩子,并给她的班主任打电话。她对自己有非常多的期待,这种期待甚至包含一种自傲,这种自傲不能轻易容下一点批判。她不止一次对我说,“家里人从来都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包括你父亲。”但父亲最终生病了。我对那时候的事件的记忆是不连贯的,很后来才知道,有一年妈妈骑自行车载我上学,路上被一辆三轮车撞倒,大脚趾折断了,包了很长时间的中药,因为错过了接驳的时机,大脚趾变得像鸡爪一样弯曲,和临近的脚趾紧紧贴在一起。到今天她的脚脖子总是肿的——静脉曲张的结果。但她不想给我添麻烦,她坚持说走路没有不舒服。被三轮车撞到的这个事情发生在她陪我父亲去北京治病同一年。她最终陪着丈夫去了一趟北京,然后回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在姑姑所在区的一所医院,父亲进行了最后的治疗。那个时期学校应该在放假,又也许是请了假,我记不得了。我们一家暂住在姑姑以前的房子里,在那个陌生的属于机关大院的老旧房子,窗户是旧式的绿色百叶帘,常年不打开,屋子和屋子离得很近,它们都有着整齐划一的平顶。没有熟悉的家具,没有熟悉的街道,我闷闷不乐,但我对某一个牌子的红罐八宝粥念念不忘,里面总有我爱吃的煮烂了的花生,糖水甜甜黏黏。每晚我都要听隔壁房屋的电视声,我对死亡一无所知。母亲忙于照顾父亲,直到她成为单亲母亲。但她从不让我插手任何家务事,了解她的情绪,仿佛只消忙碌起来就不觉孤苦。她以一种去性别的方式去养育我,没有向我灌输过任何柔弱。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母兼父职。每天都要把家里的凤凰牌自行车扛上三楼,锁好在父亲的房间里,那时我总在那个房间扮演老师,对那辆自行车和空空的父亲的床板讲课。她那时是在以一种无比刚毅的力量感在托举着我。直到今天,她还会在偶尔和我的交流中感叹,这样表述自己:“那时候真的充满干劲。”现在是没有什么干劲了,除了近乎强迫症的拖地、扫地、擦桌。我们从没有交流过那些被撕掉的照片,直到去年问起,我妈才说因为看到父亲的照片会觉得难过。她为什么从不和我交流这些,我知道是出于一种她自认为的保护。她以前就跟我提过,“小孩子跑医院不好。”她从没主动和我说过,直到这半年我有意识问了很多父亲的事情。例如,在他们结婚的第一天,父亲在本子记下:今天(几月几日)开始,我和你永不分离。母亲说,“他是不是怕我跑掉了,他真的很奇怪。”意思是他真不害臊。语气并没有不满。“我们没有你们现在这么浪漫,但那时候放假总是会一起去市场买菜。”“晚上你爸爸总要加班,所以我就给你爸爸把饭送过去。”我们住在学校大院里,从住的地方走过去现在已经是校车停车场的旧教学楼,不过十分钟不到。那个充满我幼时记忆的教学楼,只三层高,位置临近大球场。我们后来搬到了这个球场旁边,从厨房看出去视线正好相对。母亲向来自己给父亲上香,就如她没有正式跟我谈起过父亲的去世,自然也一直没有邀请过我。即便我已经很大了,我们也早已知晓,我早就知道父亲去世了。而我竟然也对这种纪念亲人的方式带着一种顺从和不熟知。我从未谈过,我在父亲的骨灰运送回老家的那趟车上已经懵懵懂懂了解了他的离去,那年我八岁。我一开始总做梦梦见爸爸回家了。我知道父亲去世已经很久,而直到读大学开始离家,我才谈起单亲对自己的影响,谈到我知道父亲去世的事情,母亲并没有细问我是何时知道的。而我,果然是妈妈的女儿,也没有主动谈起,也许是怕触碰那个痛处。在避重就轻的间隙,找到一种安居自我的方式,或许吧。小时候我每次和妈妈吵架,都要爬上那个给父亲上香的大书架,而我直到前年结婚,才给我的父亲上了第一束香。最终,去年夏天那场冲突之下的“你回家吧”,变成了一个屡揭不爽的伤疤,竟无论如何弥补,也再合不上了。这一年,它就像那兀自张开嘴的怪物,轻易能吃掉任何语义所到之处。不久前最大的一次争吵,就是这样。妈妈房间的空调坏了,相熟的五金店老板上门看过,判定已无法维修。采购家庭用品的人通常都是我和先生,我们当即讨论好选购的型号——和我们房间的小米空调一样,功能够用,价格合理。但母亲不想在网上买空调,不信任送货上门的商品。这些是事后先生与母亲聊出来的。很后来,我们才又得知,家里的小米洗衣机坏过几次,给母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天早上她阴沉着脸对我说,“这个空调我出钱,不要给我买二手的不好的东西。”广东今年的雨水多得恼人,这一日天气本来足够好,倾泻的蓝平滑得像假的巨幕,只在边边散些许云絮,似不服贴但又无伤大雅的气泡。我从外面跑步回来,汗没擦,被这扔过来的一句冷话弄得有点恍惚,愣愣站在餐桌旁边。餐桌上照例是每天都会准备的两个馒头、一颗鸡蛋,一杯牛奶。和我小时候的早餐基本一样。母亲正准备进我的房间拖地,陈旧到已经有点脱线的黄色拖把布绞成一束,没有任何水滴落,拖把已经被拧得很干了。她的情绪一如既往,突如其来。一早起床就开始订购空调,为的不过是要早点送过来约装,没想是这样的结果。我强忍着情绪向她解释,“我们没有买二手,怎么会买旧东西给你用呢?买的是新空调,是我们自己房间也在用的同款。”停了一下我又继续(天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继续),“我们一早就开始给你选空调了,为了能早点送过来给你用。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这样说我听了很难受。”也许我说话语气显出控诉,母亲根本听不进这些真心话,只觉得我在发脾气,跟她作对。她气呼呼进房间拖地,又气呼呼出来,门和桌椅互相磕碰。她对我说,“你不要给气我受。”我知道,只要情绪被带动,我多解释几句,就会让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年都是如此。如果我讲话语气严肃一些,就是我不尊重她,是我给她气受或想她走,诸如此类足以让我崩溃的话就会不断蹦出来。情绪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逐步攀升。母亲也素来不允许我不高兴,我的沉默、低落,这些越是让她感觉到的我的不快、痛苦都能让她感到担心,她见不得这些,于是用对我发脾气的方式回应我。很快她就出门,回来的时候气仍没消,她继续开骂,“你为什么要扔掉我买的洋葱。你不吃留给我吃!”(前一晚我收拾了厨房,洋葱已经坏了)“我已经买好明天的票了!再不要受你的气!”我委屈得不想再说一句话,心始终砰砰直跳,我很怕她真的一个人跑回家去。下午我看完医生,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先生受我所托,替我和母亲聊了一晚。..我时常在夜里看着一岁女儿的脸,想起我与母亲纠缠了几十年的关系。我还在小学就曾暗暗较劲——我对她说过自己长大以后做妈妈,教育小孩不要像她那样。二十多年后我真的成为母亲了,却特别想抱抱那时候的自己。
8月14日 下午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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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长辈性骚扰之后|三明治

作者|爱玛包法利编辑|旁立被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起码对于长大以后的我来说,这句话是准确的。过去,当陌生男性在地铁里触碰我的臀部时,这甚至不会唤起我什么情绪,默默走开就好。现在,当他把嘴凑到我脸上,或用他的手在我的后背和手臂上反复摩挲时,我也没觉得这些行为对我造成了什么影响。他不是什么面相猥琐、口臭牙黄的老头。相反,他看起来整洁而体面。头发和衣着都打理得干干净净,戴着斯文的无框眼镜,身型瘦削如同其他八旬老人一般,但是面容白皙且圆润。他总是笑眯眯的,让人觉得亲切、好相处。所以,他并不让我恶心,但我会觉得恐惧,恐惧他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让我无法再与他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像微博上无数的对性骚扰行为的控诉中所描述的那样,当性骚扰发生时,甚至在这之后,我都仍然微笑着与对方维持着一个积极的谈话氛围。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最近十年我们不常见面,可能关系有所生疏,但是,我以为他是跟我爷爷一样亲近的长辈。以前,他就住在我爷爷奶奶隔壁,每天都在他们家吃饭,有两年我在爷爷奶奶家过暑假,我们每天都见面;他每年在我家过年,给我压岁钱,从硬币到纸币;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出去旅游;我爸爸常讲起年轻的时候和他喝酒吃夜宵的事,还有他自己的儿子很长时间都跟我爷爷奶奶和爸爸生活。甚至我爷爷比较不苟言笑,让我害怕不敢亲近,而他会跟我和妹妹一起玩。后来他们都搬出了那个小区,而我也外出上大学。交集再次增多是因为我今年找了一份这个城市的工作,借住了亲戚家的空房子。而他今年突然也想来这个城市生活,这个房子他会时不时来小住——那位亲戚是他的法定配偶,而这个房子是他挑选或许也出资购买的——带着他的“阿姨”,有时还有其他随从。我们分别住在这个房子两头的卧室,中间由一个照不到自然光的餐厅隔开。“阿姨”睡在我隔壁的书房,其他人则住在客厅和狭小的“保姆房”里。我们不常交谈。我回家时,他们一般在客厅里打麻将,他会吸烟,于是我匆匆打个招呼就躲回房间。有几次,时间凑上了一起吃饭,他五分钟就吃好离开,叫我多吃点,或者告诉我他买的零食可以随便吃。但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旅游在外,只我一个人住。那段时间他身体不好,所以住得比较久,只有他和“阿姨”在。早上,我去客厅里告诉他我要去看望我那位亲戚,也就是他的配偶,问他是否要一起。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阿姨”暂时离开在隔壁的卧室或是厨房。他招呼我在他身旁坐下。从前一天晚上开始我就有些心虚和愧疚。我晚上在看电影,接近午夜才回家却没有提前知会他。回来时看到他这么晚还在客厅里看电视,又身体不好,然而笨拙的我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回房间了,没有关心他。我觉得我既有些失礼又不够孝顺,所以我很开心他仍然愿意与我表示亲近。原来遇到熟人的性骚扰行为真的会懵掉,因为太突然,因为难以置信。他表现得那么自然,我们从他的孙子很可爱聊到他孙女的生日宴会计划再到我的男朋友。他问我和男朋友是不是在网上认识的,我还要赶紧否定,下意识地想防止一切他可能会认为我轻佻的可能性。终于一个话题结束,我却没有立刻离开,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防止他察觉到我不赞同他的行为。我担心,如果他将他的行为视作与晚辈的正常相处,而我却表现出不满,这怎么可以?那个客厅,它的陈设与以前几乎一模一样。有一个巨大的电视机,刚替换了另一个陈旧但同样巨大的电视。有一张茶几,上面的玻璃板下还压着我和好朋友几年前出去玩拿回来的门票。茶几前是一大块空地,小时候我和妹妹总是在这里打滚玩耍。有一个柜子里摆满了佛教物品,另外那位长辈住在这里时,每天都在这个柜子面前做功课。然后是这个欧式沙发,两边的扶手又厚又高。用了太多年,坐垫失去弹性,于是坐上去扶手可以一直挡到我的肩膀。他原本坐在沙发的最右侧,然后他把这个位置让给我。这么宽敞的沙发,他却偏要和我挤在一起,于是我被困在了他和扶手之间。我仍然记得,上一次我们一起坐在这张沙发上的时候,我也坐在这个位置,他在向我和妹妹科普他学到的佛教知识。客厅里还有一个麻将桌,这倒是他新添置的。然后我终于磕磕绊绊地、无故心虚地找借口离开。我立刻开始反复回顾他的言行,试图合理化他的行为。更多的,我一遍遍复盘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下意识的动作,想象我当时的表情。如果他单纯只是不够有边界感的话,或者把我当小孩,那我的行为是不是符合在他的这种理解下我应该有的反应?我后来一直往边上挪,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不再和他对视,如果他认为我们是在正常交流,我这样的行为会不会让他觉得不够得体?我一直在想,他是怎么看我的?他会怎么看我?我可以问爸爸妈妈的意见,但是我不。我知道万一他们认为这样的行为不合适,一定会迫使我搬出去,那就无法挽回了。我根本不想考虑搬家。我对居住环境极其挑剔,我以前的租房经历都很糟糕,何况我的工资又少了一半。虽然爸爸妈妈肯定愿意给我补贴——事实的确如此——但我不愿意,我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真实的。这个房子也带给我虚荣,在我习得了这一切的鄙视链后。我看到年轻人从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的四面八方赶到楼下,盛装打扮,拍了又拍,而我穿着睡衣睡裤,看都不看一眼,还要在心里耸一耸肩。或者是当同事问我住在哪里时,我轻飘飘地报出一个地名,随后反复回味这一个瞬间。我不想让这个想法看起来太过不可理喻,所以我要说,我从小时候经常会来这个房子住,那我是可以感到一些权利来与这个房子所代表的浮华建立一点关联的吧。我不想舍弃。我总是容易选择被动、装傻、等待、假作无事发生,但幸好有我成熟又清醒的朋友,提醒了我一种潜在的更危险的情境。她告诉我,“他可能是在试探你。看到你没有表现出坚决的抗拒,他接下来就会更进一步。”她叫我绝对不要再单独回去——那时我已经离开那个房子,在去那位我更亲近的女性长辈家中的路上。哦,我好像必须要正视现实了。但我还是犹疑,真的不可能只是他没有边界感吗?现在再想,当然不是,而且他很可能是惯犯。他太有策略了,一边实施性骚扰,一边跟我进行正常家人间的聊天,甚至利用他自己的孙子孙女降低我的警觉性。那个“阿姨”,也不只是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但她以前是他的员工。我不知道是不是权力使人变质,这样的事他可能经常做。但是那时,我无法确认。我说,我要再问爸爸妈妈的意见。妈妈退休在家,马上接了我的电话。我刻意用一种冷静甚至还有些像讲笑话的语气向妈妈描述,显得我不太在意。或许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防御机制,我想要掩盖我真实的看法,因为害怕别人想得与我不一样。又或许我害怕如果显露出对这件事在意,会让她误以为我对此羞耻,而我下意识觉得,一个“独立”的女性不该这样。我如实告诉她那个人的动作:“他用嘴碰我的脸,然后一直用手摸我的后背,还摸我的手臂。我的手臂上部被衣服盖住,他还伸进去摸。”和我一样,妈妈通常犹豫不决,少有主见。但是这一次,我一描述完她就说,语速比平时快,“哎呀,他是不是老昏头了?你要跟他说,不可以这样,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奇怪的是,这时我却如释重负。因为我终于获得了一个确定的答案。如果她这个年代的人也不容许他的行为,那他一定是不对的。我终于不用再面临不确定和反复的复盘。好吧,那就开始找房。当租房变成了一个必须项时,我反而能沉浸在解决具体的实际问题中而不受到情绪困扰了。抉择和不确定——是或不是性骚扰,搬家或继续观察——最折磨我。没有想到,之后好多天依然不时有一个不确定跳出来折磨我。我还是会反复想他是怎么看我的。我出门时只告诉他我过一晚就回去,当他发现我再也没回去时,他会怎么想?我害怕他恼羞成怒,向别人抹黑我。我也在乎他的看法,即使在他做出了性骚扰行为后。只是想象他可能会对我抱有的各种看法就让我尴尬难忍。我总是太在意无关紧要之人。幸好我不受到“受害者有罪论”的影响,毕竟我在他面前衣着保守得不能再保守。但我会想,是不是我看起来太过软弱可欺才会让他觉得他可以为所欲为?我知道,我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讲起话来更是这样。我因此有一点点讨厌这个特点。在我抵达那位女性长辈位于郊区的家时,接到了爸爸的电话,妈妈已经把一切转告过他了。他后来解释说,他是想来安慰我。我当然相信他。跟我一样,他也太想当好人,所有人眼中的好人。很多时候他的确成功了。对长辈、朋友甚至路人,他都是热情、礼貌、尽心尽力。他当然也很爱我,但是父权制或许只教会了他以严厉来表达,同样父权制也允许他在面对我和妈妈时不需要控制情绪。长大后,我终于不会对他感到恐惧,终于鼓起勇气劝说他改变,我们之间还是留下了一千座山的隔阂。我们或许都仍未习得合适的交流方式。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愿主动与他交流,而他总是笨拙地用长篇说教或者对我生活所有细节的询问来表达关心。在确认我方便接电话后,他接着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就说,你现在住得离单位太远了,想住得近一点。”熟练充当孝顺晚辈的他不会忘记要保护长辈。我当然回答好。妈妈已经早早替他转达过了,当察觉到我的犹豫时,她立刻反问我,“那总不能让那位长辈伤心吧?”我最害怕这种反问,好像我的行为多么不可理喻,让我恨不得立刻马上剖心自证。获得了我肯定的答复,他又嘱咐,“这件事以后就不要提了。”这本来也是我的决定,因为我一点都不想让那位长辈——多么正直、慈悲、善良的长辈,对我就像爸爸妈妈一样好——沾到她配偶做的恶心事。但我无法忍受别人这么要求我。我又生气又想笑。他终于停顿,仿佛在等我给他承诺。“说不说都是我的权利!”啊,为什么我只会使用这么文绉绉的、抽象的话语来表示反对?我妈妈总是笑我“书生气”。他在大学里工作,为这个庞大的机构处理类似的危机、息事宁人。入戏太深,他竟然还把这一套直接用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来。我也会感受到一种奇怪的羞辱,因为他的话让我觉得他仍然把我当小孩,不知轻重,所以要特别嘱咐。我太需要被看作是一个懂事的成年人。我的话让他转而开始安抚我,说的却是“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这样居高临下的说话方式。而且,我会觉得为性骚扰感到委屈会让我不配为“独立女性”,我下意识的就想防御。我告诉他,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是那个人自己不珍惜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我还是感恩我的爸爸虽然一大把年纪又习惯了对人发号施令,但仍保有自我反省的能力。他立刻承认错误,然后开始长篇大论又离题万里地自我辩白。从解释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到表达他的初衷只是想安慰我。从承认确实是被几十年的工作惯性影响了,到教育我以后也应该像这样有话直说。还有很多别的,我已记不起来。我太害怕他人陷入尴尬,所以总忍不住时时给他回应,这或许也鼓励了他继续。听他说时,我在小区门口的装饰篱笆边上绕来绕去,用手指戳过了木头上的几乎每一条缝隙。我们都不知道,那位女性长辈还在家里等我吃饭,我以为家里还有其他人她会先吃。然后,我孝顺的、总想当好人的爸爸这通电话让她下午一点才吃上饭。和那个人之后再没接触,我先是住在那位女性长辈家里,后直接搬去了出租房。那个房子中的行李也是爸爸妈妈替我去取的。我觉得我不应该和这样的人再接触,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我害怕再见到他时,我仍然会对他客客气气、微笑点头。我只会用这种模式与人相处,但我无法接受,所以还是不要再见比较好。我想,在我这样没有解释地突然消失之后,他应该能意识到其中的缘由。然而他竟然主动来找我。才半个月后,我收到他的信息。他用正式得体的语气和格式——那种出现在官方的邮件或邀请函上的——邀请我去他孙女的生日宴会。我感受到侮辱。我很生气。性骚扰没有恶心到我,现在有。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为什么你会好意思这样若无其事?我不想仔细看他装模作样地给我写了什么话。截图给我爸爸,叫他去沟通。像过往每一次那样,生气很快就被焦虑替代,限制着我的呼吸。我在看电影,但无法进入故事。与人发生冲突后,我就无法面对我在他的世界中存在这个事实。我总是容易想象到在他脑海中,他用各种糟糕的方式描述我,这让我很尴尬。我也恐惧,作为长辈他比我更有权力影响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们共同的亲人们,那些簇拥着他的随从们——有些也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我还感受到,现代通讯工具让我无法免疫于他的影响。它可以穿透物理屏障,让他随时随地轻易地长驱直入,像这次一样,打扰我平静的生活,让我需要应付他。我不知道他在看见我一直没有回复他之后,会不会给我带来新的麻烦,或是给我发一些我不想看到的话语。这种随时随地会发生的危险让我不安。几小时后,我获知了爸爸的解决方式。他直接替我撒谎,说我那天要上班,不方便去。我毫不意外他会这样做,我看电影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可能。这符合我对他的了解,他太想做个别人眼里的好人了。他总是要做个孝顺的晚辈,总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而我作为他的自己人,自然不是他施以理解和宽容的对象。况且,我见多了这片土地上的人过于实用主义而缺少共情,想来我爸爸也很难例外。但就是这种“果真如此”最激起我的愤怒。我在大街上气得直跺脚。我不断地在心里呐喊:这个世界太让我感到恶心了!你粉饰太平的行为让我感到恶心。为什么错的明明不是我,却要我说谎?你为什么要把别人的感受置于你女儿之前?为什么你要选择这种最方便的但是要牺牲我的方法?你让我感受到被背叛。我那时候突然更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时隔多年、时过境迁还要自揭疮疤站出来me
8月13日 下午 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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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成都往事,我的童年,我抓不住的家人|三明治

“嘉娃儿是个大脸猫!”、“爸,你说嘉娃儿咋怎么爱笑?厕所里洗个屁屁也能嘎嘎笑半天?”大人们和背着说小孩子的每一句话,小孩子都能听见,届时我会笑得更大声来回应她的无解。
8月12日 下午 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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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所有的奇遇才刚刚开始!|三明治

点的时候,坐在车上回家的路上,我又看见了路边那个拉小提琴的人。于是我想,后来那么久没有遇上他,也许就因为我出门不够晚。再上一次我10
8月8日 下午 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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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跑步时我谈些什么:焦虑症康复训练日记|三明治

作者|佳宝编辑|渡水崖01医生推开急诊室的门,翻着体检报告,一脸疑惑:“心电图,X光,血检……一切都很正常啊。”“连心电图都正常么?”我赶忙追问,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早上,服下抗焦虑药几小时后,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四肢隐隐发麻。低头看向运动手表,心率在60和100之间不断飘移。眼前开始发黑,呼吸也变得困难,我摸索着拿起手机,生平第一次按下911,正准备拨打的一瞬间症状突然消散了。如此反复了几次,我还是去了急诊室。检查结果颗粒无收。接下来的一周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晕厥感不请自来。有时在走路时,有时在用餐中,症状潮水般突然涌来,停留片刻后又悄然退去。毫无规律和预兆。我向开药的医生寻求建议,对方回答:“这就是典型的惊恐发作,更说明你需要按时服药。”
8月7日 下午 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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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科毕业四年,摇奶茶是我做过最赚钱的工作|三明治

作者|西酱编辑|珍妮现在是早上7点58分,我今天上早班,负责做开店准备,上班前给自己整了桶泡面,加火腿,感到非常幸福~奶茶店的网纱头套戴上几小时,会在皮肤上印出一道深深的印迹,把头套边边稍稍下移些,盖在眼皮上,脱下时,就会得到我想要的自然款双眼皮。照镜子,理头发,脱工服,收拾外场卫生,和同事打招呼,走出店门,仿若穿越。前年开业的县城万达,把独领风骚几十年的步行街风头抢了去,人们默契地配合城市规划,转移约会地点,像是给圆珠笔换根笔芯,甚至不会引发感慨。几十家连锁企业的入驻给我们县带来令公务员满意的政绩,令商人兴奋的经济利益,令自媒体博主跃跃欲试的创作素材,落到我头上,便成了一个具体的工作机会,把待业在家的我,从被家人、朋友、邻居、网络、自个儿脑袋等多种声音环绕轰炸的环境里,解救出来。只需投递一份学历高中以上,年龄35岁以下的简历,便可轻松获得某连锁奶茶店服务员职位的视频面试机会。和我一起面试的,是一位把实习转正机会留给大学室友的应届毕业生。HR问我们,预计见习工资,往届生17元|小时,应届生21元|小时,可否接受?毕业四年,三战考研未出成绩的我和意气风发、涂着晶莹粉色唇膏的粉发应届生都忙不迭同意,不过回答几个问题,我们就拿到了传说中,恐怖萧条市场里,一家年净利润过亿的连锁企业工作offer。今天是划时代的一天,一整个下午几乎都没有患得患失,甚至感受到一丢丢的归属感和融入感。不管是店长提醒我别忘了填体温表,或者直接把装零食的箱子放在地上时严肃表情下,嘴角露出憋不住的笑意。还是打烊时,M给我做的奶茶,F给买的小鸡腿,以及没带口罩进操作间时,S的提醒,都让我觉得有些开心。我似乎没那么不合时宜。这家奶茶店刚开业时,我带家人过来喝奶茶。服务员小伙伴,拿上有着胖胖肚子的不锈钢试饮壶给排队的顾客倒试味饮品,推荐品类。他的声音带着热烈清澈的爽朗,尽管当时我忙着照顾想要乱跑的侄女,感到好奇不停发问的外公,尽管那位小伙伴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眼睛,我还是暗自感叹:“好帅呀。”“小伙伴”是奶茶店同事们对还不熟悉的成员的亲切称呼。那时我还不叫他们小伙伴。现在离职后,我去到其他门店点单,“小伙伴”一词总在口腔翻滚,想喊又喊不出口。我是多么喜欢他们喊我“小伙伴”呀。“小伙伴,想喝杯什么?我给你做。”“小伙伴,帮我搬件牛奶进来,谢谢。”“小伙伴,吃鸡腿不?我请客。”我在奶茶店打烊时,吃到的第一根夜宵鸡腿,便来自于那位入职前给试味的帅气小伙伴,啊,开心。是因为长时间在家备考,和亲戚长辈们呆久了,便很容易对同龄人感到心动吗?可惜,没过几天,帅小伙就被调去其他城市。好在,门店前头的夜宵摊仍坚守阵地,洒满辣椒粉的性感小鸡腿成为我忠诚的夜生活伴侣。入职第一天,店长嘱咐我,每天上下班都要记得考勤打卡。她说:“你看这位老忘打卡,超过补卡次数,最后虽然好好上完班,也被扣工资了。”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XX,打卡!”字样撑满整张明信片,挂在考勤打卡器旁,成为示众对象。先拜师。“这是你师傅。”“师傅好。”“我给你做杯奶茶吧。”“谢谢师傅。”几秒钟时间,我就多了个师傅,他把奶茶倏地做完,递给我,说:“喝完洗手,进操作间,教你泡茶。”按上计时器,洗手,25秒,观察有哪些需要做的事。用疫情期间随处可见的洗手七部曲,换个脑子,前途、能力、资源、缺陷、傲慢、偏见,生活中一切让我感到压力山大的因素,顺着泡沫水的漩涡转悠进下水道。都去他的,操作间内,做奶茶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泡茶。点单目录上几十种品类的饮品都由三台高冷俊秀的泡茶机泡出茶汤,在纱布袋里停留的废茶叶带着花香的体味冲洗凉水澡。气弹锁在闺中,一枪一弹,食品安全八大条如明镜高悬,严防任何一颗尚未找到配对奶油枪的气弹出逃。在县城奶茶店打工,有个隐形福利,可以见到多年未见的同学朋友。县城不大,万达是人们的主要聚会地点,这家颇有名气的奶茶店便成了过年返乡、休假聚会的年轻人们,为数不多的打卡地之一。一套完整到遮住头发丝的工服,一份上班期间不得清闲的工作保护着我,它让我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公共场合,有机会守株待兔,遇上那些让我感到好奇的人。有时,我感到自信,便在点单时,喊出同学的名字,眼含笑意打招呼。有时,我想要躲起来,便尽可能用机器人的语气待人接物。每一种,都恰到好处,成为我最喜欢的社交方式。泡茶的配方表没记住,明天就要考核,编辑的稿子也出问题,不安,想逃跑。密密麻麻的压力源,就像地铁里的脚,总在移动。还好,感到有压力的不止我一个。大晚上的,店长还在工作群里发店内陈列图@同事,让已经下班的她俩找茬。总能从他人的“痛苦”中获得安慰,应该不是只有我才这样吧?上班第七天,打烊后,店长给我来电话了,想了解一下我的状态,她觉得我的紧迫感不够。她的紧迫感来自于我作为店里唯一的全职新人,学习进度不如其他几位兼职的新人。我在泡茶这一个岗位上待了七天,但其他比我迟来的的小伙伴已经学了两到三个岗位了。最可怕的是,我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状态。我工作时表现出的迷茫,没有目标,不知道该干什么?对于自己不会的东西,也不会努力地去问、去学。这些都让她无法理解。那么我呢?我对自己的评价如何?我是否有紧迫感?店长对我的评价,我是否认可呢?首先,不跟别人相比,只跟我自己相比的话,我对自己来奶茶店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我在泡茶的岗位上虽然犯过一些小错误,但是这几天已经能够勉强跟上他们的速度了,自己每天也有花至少半小时认真记泡茶表。可以说对这段时间的表现,我可以给自己打个95分,还差的五分可能是没有学会打奶盖。但第二天也可以去学。至于紧迫感,我对尽快成为独当一面的全能服务生确实没什么紧迫感。他们说要有团队意识,当这些从其他城市来支援的老员工走掉之后,需要扛起责任的就是我这样的全职新人了。如果现在基本功不打扎实,那么之后面临困难时,会非常苦恼。但是现在这样的紧迫感我确实没有,我能够努力让自己有吗?好像也不太能。是我不够有团体荣誉感吗?或者对自己的工资不够上心?职级考核与工资水平紧密相连。昨天好像从香港来了研学团体,有几个小学生来买零食,她们的外网没办法用微信注册会员,会员价要便宜许多,最终也没买成。我有些惶恐,怕自己的不懂变通伤了香港同胞的心。参加工作后,感觉做好事情的必要品质是,想事。我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但都跟怎么把事情做好无关。可我的室友,小P,一个22岁,刚从护理专业毕业的女生,似乎做得很好。县城进店消费的客人少,为拯救疲软业绩新开通的外卖业务也不温不火,3000元不到的日营业额,养不活一家拥有8个全职员工的门店。我和小P一起,来到湘西某市的景区门店支援。我对小P感慨:“感觉你做事很有标准,而且很想事,什么东西该注意,都门儿清。”她说:“我也有‘筐瓢’的时候,偷偷的。”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夜聊,聊白天发生的事,也聊各自门店的人和事。隔壁房间的男生过来敲门,说:“你们讲话能不能小点声!”小P说,自己每天在景区上班,最期待的就是每天多用一句英语和外国顾客搭话。她说:“我明天喊外国顾客取奶茶,要喊‘Bro,come
8月6日 下午 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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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者不必向外求索,只需要尽可能诚实面对自己|8月短故事

十四天的写作过得太快了,对我来说,事实上我在写之前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想写的方向,我是一个谨慎的infj,对要写出我所观察的我母亲长久以来的问题——那种可能的病态和孤独,我很没有把握,尤其其中牵扯到的比较显性的那些矛盾,都集中在这一年,我生完孩子以后,关乎我的新家庭,我对撕破它们没有把握,太没有把握了。我对我母亲的感情是复杂的,正因为如此,我总是独自消化着那些负面情绪,直到有一天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说到底,就像刚开始写作的第三天,我的编辑老师说的那样,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故事,是你自己情感的组成部分,正因为这个观察的周期如此之长——也许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开始受到我母亲的情绪的影响,但我从没有像这一年,这样去解剖过它们,这种回溯对当前的问题有任何解决意义吗?就像我第一天写下的,书写我和母亲的事是为了自救。直接意义也许只是,我稍微能在一些时刻,平静一些了。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如何去讲一个故事,如何去展示,而不是只是陈述,在追回那些事件、谈话的细节的过程中,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想,啊,我真的是应激了。我也越来越接近一个老年人的内心。这个接近,也包括我自己连带在我母亲的问题上思考如何与老年人相处,如何老去的问题。此外就是,真正意义地得到系统性的指导,与写作上的共情。我觉得这些都是最大的收获。我到现在都还很喜欢第四课分享的,“好的故事始终书写那份共通的人性”“写作者不必向外求索,只需要尽可能诚实面对自己”。我想以此勉励自己继续写下去。——小米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三明治。第一次来我大写特写了一个血淋淋的摇滚往事,情绪和文字像一头莽撞的牛犊子,那个故事石沉大海之后我陷入两个月的“自我内耗”。——非虚构就是家长里短?一定要暴露自己的生活才能出圈吗?/写作是否也存在鄙视链?……”收集了大量的讨论,我也决定继续走下去,用一个个故事和讨论去让所有疑问自己找到答案。在七月短故事中写下更为私密的儿时记忆,用一篇5000字的故事给98年的自己打了一通电话。通过对自己回忆的梳理、情绪的梳理,以及在写作技巧方面尝试学习“克制”。15天的学习在我心里被分解成三个阶段,自我识见,自我瓦解,又重新塑造。在每个阶段里都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在面对悲剧回忆时的强烈感受被消解掉一部分,而文字的灵感也在逐步攀升最后进入心流。都说人和人最好还是不要交浅而言深,但在这个特殊的语境下,我第一次有勇气和导师分享这段记忆,也有被我的导师小心爱护和关照。就像学习群分享的教材中收到的最为印象深刻的一段话:写作上道的过程,就是你学会驾驭这匹野马的过程,你要与它沟通,看到它,接受它,安抚它,最终学会驯服它,与它和平共处。因为一旦它消失了,可能也是你的创造力终结之时。它动荡,但是也意味着令人心神激荡的联想与创造性。希望再下一次回来习作的时候,我能再次坐上马背并抓住那段缰绳。——嘉娃小米和嘉娃都是短故事7月班的写作学员,他们都在这里写下了一个关于家人的故事。接下来,他们的故事将会被发表在三明治,将很快和你见面。我们相信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值得被讲述的故事,而让每个人都有被看见被讲述的可能,正是三明治在做的事情。也由此,在三明治的写作中,读者能看到区别于媒体的书写,它们来自身边的普通人,但都用自己的或者他人的故事讲述着那些充满感受力、理解力、在更广袤的空间中去思索人的存在的故事。短故事写作学院鼓励每个人从自己的经历去寻找写作主题和素材,那些看起来很微小或者并不光鲜的事可能就是一个蕴藏着文学性的瞬间。短故事的第一节课就是如何找到写作主题。一些事看起来平常,但是经过讲解后,你就会知道,任何人身上都有故事,关键看你怎么去理解。这也是一个提高自己观察与写作能力的课程,目的并不是为了写出一篇多好的文章,而是在写作中去理解经历认识故事,识别故事背后的意义,这对将来的生活也会有一种指导作用,怎么去判断,怎么去描述一件事,怎么去思考自己的行为。写非虚构的最大阻碍在于自我暴露,而这背后的原因是对编辑的不信任,但在三明治短故事,我们能理解任何隐秘的,游离在道德之外的,阴暗的,悲伤的,轨道之外的故事,这一切只因为我们尊重人本身,也尝试去理解人性本身,一个实实在在的有血有肉的人类。8月,短故事life
8月5日 下午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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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荒凉年代,天真是一种精神错乱”|三明治阅读俱乐部

“三明治阅读俱乐部”是三明治线上写作社群每日书社区的共读共写活动。我们会在当月的写作社群内更新选书资讯,书籍范围包括非虚构、文学、历史、社科类。参与每日书的作者可报名申请获得赠阅。在阅读俱乐部,你可以:●获赠精选书目●尝鲜还未上市的新书●和每日书小伙伴们共读,交流阅读感受●获得编辑推荐的延伸阅读●共写书评,你的阅读体验被更多人看见本期阅读俱乐部共读书目是由磨铁出品的南非文学《多余人》,南非作家达蒙·加尔格特的布克奖提名小说,讲述了一位理想主义的医学毕业生劳伦斯来到南非一家偏远的医院,和愤世嫉俗的弗兰克成为舍友,接受一年的社区服务的故事。这是一本描绘个体内心的道德和精神斗争的小说,讲述的正是理想主义者和愤世嫉俗者不同的抉择,以及无常的命运如何将他们导向不同的结局。小众独特的南非文学,欧美世界中鲜见的厚重与敏感。细腻流畅的叙事、冷静疏离的笔调,讲述平静下暗涌的不安与动荡。加入本次三明治阅读俱乐部的作者在阅读中有怎样的发现?豆包子坐标:海边职业:冲咖啡的老姐姐如果一丁点小变化并不能改变你的生活,那你又在怕什么呢?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觉得他在这里待不长的。尤其是当他满怀希望而来,现实却呈现出了和预期完全不同的东西。他在这里待不长的,我就是知道。毕竟,相比起对社会、对工作、对意义、对责任都充满了热情的菜鸟来说,作为一只已经被这草台般子的世界锤炼过几年的老鸟,对于看人的眼光,我还是很有点自信的。没有一只怀抱着要改变社会现状、对责任与意义充满了希冀的菜鸟,能忍受被放逐到繁华都市之外的一座空城,如同无期徒刑,还能持续保持热忱。他会谋划一条出逃之路的。我深信。达蒙·加尔格特的这本《多余人》,主人公是他和他,身处南非某黑人家园的两个白人青年医生。他们所处的小镇,空无一人。他们所服务的医院,没有病人,也没有条件医治病人。南非的黑人家园,即homelands,是种族隔离政府为不同的黑人“种族”群体自治而保留的贫瘠且落后的土地区域。为了确保黑人别闯白人所在的大城市,以免影响市容、治安等问题。对于那段刚结束不久但持续时间很长久的种族隔离历史,他认为“过去已经过去了”,我刚认为“过去才刚发生,它还没有远离我们”,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他还天真,而我并不。天真的他才会主动申请来我们这座偏远小镇上空无一人的医院做一年社区服务,而成熟的我才会沉默地接纳工作日的摸鱼时光,在一杯杯咖啡里任无数时光都沾染上咖啡因的酸腐味。天真的他才会对于我们将无法救治的重症病人转往隔壁大医院,因此而愤愤不平,而成熟的我才能容许自己待在这间什么也做不成的医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真的他才会想要和其他人不一样,一心去往最偏远的村庄医院,一心想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比如救治贫穷的黑人。而成熟的我只想让他离开,让我们的轻松生活恢复如常。天真的他才会坚信“人能创造新环境,人亦能改造旧事物”,如此的理想化。而成熟的我只想告诉他,“你太年轻了,你坚持不了多久,你不可能改变这里的现状分毫,你只会很快逃离”。天真的他才会坦率地表达对于同事的喜爱之情,比如他说他喜欢我,我们是朋友。而成熟的我只会因此而不知所措,我们没有深厚的交情,我也不想跟他产生交情,我只想在这里熬日子。天真的他才会因为有个在做饥荒救济项目的志愿者女友而骄傲而显摆给我听,哪怕因此他们两地分居。而成熟的我只会藏起我被妻子和好友双双背叛的婚姻,独自舔舐伤口。天真的他才会问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想成为一名医生的?”
8月4日 下午 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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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学辞职后,我没有再找下一份工作 |三明治

作者|一饼编辑|梓新我坐在副驾驶,看着我们朝那辆叉车撞去,车的冲撞力和安全气囊的弹射力在同一秒迸发。下一秒,火药味儿充盈了我的整个鼻腔,耳鸣声盘旋。我动了动四肢,回了下神,看向驾驶座的同事,“受伤了吗?”他摇摇头,喊我的名字跟我说对不起。我想到电影里常有的撞车后的爆炸镜头,在恐惧的同时感到疑惑,事故后没有人来救我们,只有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声。“那赶紧下车啊!”同事让我先下,我下了车从车尾部转到驾驶座侧门喊他的名字。后来我俩都站到了马路边,一开始很安静,对面叉车的驾驶舱早已没了人影,川流的车辆只是从我们身边路过而未驻足,我跟他打趣说“明天我俩都要打车上班了”。未曾想,从那天起,我就没再去上班了。下车后,我感受到右脸颊有温热的液体在往下滴,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血吗?可我没有闻到一丝血腥味儿,而且一点也不疼。马路很暗,同事帮我擦了一下,红色、褐色在昏暗的视线中都映衬成了看不清楚的黑色,他说可能是汽油,一边说一边安慰我。我倒也觉得没什么事儿,我叫了救护车、他叫了110,在110已经到达现场处理事故时,我自己上了姗姗来迟的救护车,前往最近的医院。上车、下车,我下意识按照惯性跟各位医护人员说“谢谢”,躺在病床上被拉到CT室门口等候检查时,我还趁推病床的师傅短暂离开的功夫,掏出手机,拍下了视线里顶头的灯和灯下的我。这会我看清了,嘴角的是血,血还在流。上救护车前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的男朋友Joe,我做完检查后他也到了医院。“怎么这么严重,我还想着过来是接你回家呢。”我撇了一下嘴,我自己也没想到,转弯45码的速度撞出了胸骨轻微骨折加上嘴角的里三针外一针。更没想到的是,前一天刚交完辞职信的我,本来还准备带完这一学期最后三个月就离开公立学校,结果第二天就出了工伤而有了三个月的病假和离职无缝衔接。因为嘴角缝针吃不了大块的东西,住院时的病房又因暖气过足而分外干燥,Joe从家带来了榨汁机,帮我在病房实现了猕猴桃、橙子、柚子汁自由;因为胸骨骨折生怕一个动作让骨头错位喘不上气,每次上厕所Joe都搀着我帮我提着那老长老长的病号服腰带。有一天夜里,被病友呼噜扰醒的我又在Joe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厕所,冲完马桶转身看到镜子里的我脸色蜡黄、缝合的黑线让我整个嘴角狠狠垮了下去,“我好丑!”一下没忍住,白天还在因喜获3个月病假且有男朋友无微不至的照顾而感到庆幸的我,在凌晨不知道几点的夜里,背对着镜子,抱着Joe一边让眼泪肆意啪嗒,一边克制着自己的抽泣别把病友吵醒。在医院住了十天,我们回家了。自打2022年底确认关系,我和Joe这是第一次持续性24小时朝夕相处,因为他2023年暑假前就辞职了。当时我们就他辞职这件事还聊了好久,我本来想着不如找好下家再辞风险小点,而他说
8月1日 下午 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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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父母反对,我做了激光近视矫正手术|三明治

作者|洋一编辑|珍妮正是圣诞节前,星巴克的装饰充满了圣诞的气息,我坐在这个宽敞的咖啡厅的角落,第一次不戴眼镜看清了挂牌上“星冰乐”几个字,我兴致勃勃点了一杯季节限定口味的咖啡,味道像是在咖啡里溶了一个苹果派,我很喜欢。好兴致没有持续太久,直到到手机上显示母亲的来电。或许她只是想问我在忙什么,我要不要就在直接告诉她我做了近视眼手术,也没什么不好,父母两人早晚也会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们俩人是否还会像之前那般生气,承受单方面浓烈的情绪宣泄,像上次那样让我生气得按掉视频,还是第一次。“我在上海,一会就坐车回去。”“去上海干嘛?”深呼吸,“我来做近视眼手术。”看,说出来也没多难,我就应该永远投直球,一颗球咻咻得划破空气,我只管奋力的投出就好。“你还真是说做就做了。”是啊,本来还有些纠结犹豫的,偏偏是和父母争吵了一番,拉锯的平衡被打破,这近视眼手术我倒是非做不可了。我绝不是叛逆期上头了,就是要逆这父母的意思行事。难不成我三十岁才拥有了迟来的叛逆,那种从不曾在我的青春期出现的东西?青春期里我也是那种太乖的小孩子,有一张你能想象到的贫乏的中学生的脸,没有刘海,壮实的马尾辫,一身黑蓝色的运动装校服,脸上架着一副眼镜。700度的近视是不能没有眼镜的,它牢牢在我的鼻梁上留下两个深痕。我不知道体育课跑800米我总是跑不动是否和眼镜有关,汗水让我的脸颊滑腻腻的,眼镜就会顺着我的塌鼻梁向下滑。“摆臂,把手臂摆动起来。”体育老师喊着,我的手臂要么在胸前按住没有运动内衣保护的前胸,要么抬起来推一推眼镜。带上眼镜的时候是转学后的初二,这样爸妈总不至于为了座位位置去找老师谈谈。我座位的斜对角坐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有时候看到她把眼睛松松地架在鼻尖上,透过眼镜的上缘眨着大眼睛和别人说话。我眼见着我暗恋的男孩,眼睛和心都飞在了她身上。“她就不能好好戴眼镜么。”我跟朋友抱怨道,我对着镜子自己试着把眼镜架在鼻尖上,不行,一转头就会掉,而且我什么也看不清,都看不清喜欢的男孩子在哪,怎么送秋波,而且,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纵然如此,我还是很愿意戴眼镜的,好歹亲朋好友愿意用“显得文静”,“有书卷气”来形容我,好过“结实”“壮实”这种不属于青春期伤痛文学的形容词。我拥有一种典型的青春期乖乖女的路径,伴随着青春期肥胖,我带上粗黑框眼镜,好不容易等到婴儿肥渐渐褪去,青春痘又爬满了额头,情不自禁剪了厚厚刘海去遮挡,痘痘就拉锯战一般的占领了我的全脸。我那时就觉得,这世界是不会给丑女孩不乖的机会。青春期的女孩分两种,有一些女孩子皮肤细腻不会发胖,身材轻盈,萦绕着一种洛丽塔书中描述的那种纤细和风情,而另一种我这样的女孩子,雌性激素如同飓风过境,在敏感的少女心思上压着我的体重和好食欲,面对同龄的未发育的男孩子,我也能说:“别惹我,我一个打你们十个”。眼镜就好像是我能守住所谓气质中的最后一环,还能修饰我的脸型,遮住塌鼻梁,不管换多少次眼镜,我都很偏爱小巧的镜片和纤细的镜框,尽管我要被不断提醒,这种设计不适合我的度数,会让700度的厚度无处躲藏。我也不是没带过隐形眼镜,克服了手指头伸进眼睛拿捏的恐惧后,无法克服的是每次摘下隐形眼镜戴上框架镜时的头晕目眩,因为我的度数不低,镜片和瞳孔之间的距离变化,都像蝴蝶在我的脑海里煽动了一次飓风。我的学习和工作还涉及各种化学试剂,尽管架着护目镜,但万一有一滴试剂角度刁钻的飞溅入眼,隐形眼镜引发的后果我将无法承担。眼镜就像是我的爱人,是我曾以为我一辈子都不离不弃的爱人。“你家姑娘没做个近视眼手术吗?”邻居问到,“好多朋友家孩子都做了,就不用带眼镜了。”“别去。”这就是我爸爸能给的嘱托。“我同事的老婆是眼科医生,看到不知道多少手术失败的人。”我心里却也不禁嘀咕,只有手术不成功的人才会去看医生啊,这是一种不幸者偏差吧。我的父母也都戴眼镜,但我不觉得他们可以被称为近视眼患者。我爸爸在他二十出头的年纪,陷入了我和一样的“文质彬彬偏爱症”,他自述是为了“遮丑”,堂而皇之的带了眼镜这么多年,现在刷抖音小视频反而还要把眼镜架在额头上。我妈妈是在四十多岁的年纪,用眼镜来遮住膨出的眼袋,明明不近视,偏又觉得只带镜框不得体,硬是带上可有可无的一百度眼镜。一家三口都戴着眼镜,看着都像是读书人,其实缘由真是“各怀鬼胎”。虽然眼镜可以修饰我的脸型,遮住我的塌鼻梁,但我一直忽视了,我的眼睛还是很好看的,这是我脸上最自信的部位。我要不要做近视手术,我还是偶尔问问自己。二十出头时我跟自己说,还不行,我的度数不稳定,二十四五岁时候,连着几次配眼镜度数都没有变化,但手术费用对穷学生的我而言也过于高昂。二十八九岁,度数也稳定了,闲钱也有些,再三犹豫,而这一犹豫就是疫情三年。小红书就是能读心,当我搜索起近视眼,与之相关的手术,广告,个人经验,好的坏的,纷至沓来。“手术效果特别好,早知道这样我早就做了”,这是个成功案例,“避雷贴,xx医院承诺主任医师做手术,最后不是他本人。”这有医疗纠纷。“我家人二十年前做的,现在有xxx的问题”,这个手术后续问题。我不禁和其他网友讨论,跟手术机构的客服闲聊了起来,但所有人给的建议都是去医院先检查一下。也好,如果医生说我的眼睛有其他并发症的可能,或者完全不适合近视眼手术,那我也不必每次纠结犹豫。如果有了医生的支持,告知我爸妈我也会硬气一些,想到这些,仿佛又听到我爸妈在我耳边说了无数次的“别做”,“万一失败呢”。“你好,我是第一次来做检查的,近视眼手术的检查。”填表,挂号,缴费,周六这天人没有很多,候诊区多是像我一样单独一人来咨询检查的,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在其他门诊检查过小朋友视力,顺便咨询自己眼睛。还有一群高中生,估计是要是在高考前半年先把手术做完。做完手术闭目养神的,他们头上带着蓝色一次性手术帽上面贴着名字,看穿着打扮,有大学生,被男女朋友或者舍友陪伴而来,有父母就在身边的年轻人,也有夫妻陪伴而来的中年人,做完手术人们脸色平静,我会不会也是下一个他们呢?“下一个,洋一。”医生叫我了,他面前放着我过去一小时做的各种检查结果,我像一颗要被验明真伪的玉石,被各种机器扫视,打光,吹气。我的检查结果五彩斑斓,像是一个描绘了我眼睛山川地貌的地图。医生快速翻看了我的检查报告,在一些数值上面圈圈画画,“目前的手术的术式你有了解吗?”,“我了解。”我在决定检查前,就已经在网上看过科普视频,半飞秒,全飞秒和icl晶体植入,我都已经了解了大概。半飞秒是在角膜上切个270度圆弧,掀开角膜激光切削,再覆盖上角膜;全飞秒是切开一个小口,拿出激光切去的角膜即可;晶体植入就是切开一个小口,填入合适你度数的小眼镜。“以你的眼睛条件,这些手术术式你可以自己选,你的眼睛都可以做。”真是个好消息,看这位主任医师松弛的表情,感觉我会是他众多经手的手术中,平平常常的那一个。做什么手术完全可以按照我的经济条件和心理承受来选择,什么时候想做,我都可以后续再安排,回程的路上,我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我要是不戴眼镜了,会方便很多吧,下雨天骑车眼镜上不会水雾迷蒙,冬天走入食堂,不会看不清菜品,擦拭多了的镜片也总会布满划痕。要是不带眼镜,这些问题终于不再是问题了。“我今天去上海检查了一下眼睛,看看能不能做手术。”我有点兴奋地跟妈妈视频着。“手术,你要做近视眼手术?”“对啊,医生说我眼睛条件挺好。”“条件挺好,就是不用手术的意思呗。”
8月1日 下午 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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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日书,做灵感和碎碎念的捕手|三明治

love”。为爱而生,多好的名字啊!我一直相信自己的出生包含着家人满满的爱。于是“Born
7月31日 上午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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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过的剧,追过的人,追过的风景和梦想 | 8月每日书

加入每日书用微小的记录对抗现实的虚无感收录16场关于“写作和生活”的真诚对话三明治首部创作者访谈集
7月30日 下午 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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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感受到的世界,那一刻开始你就成了作家|三明治创作者访谈集出版

写作者对于读者来说,通常都是神秘的。一个写作者只负责呈现自己构建的世界,而不负责呈现自己。但是读者往往试图把作品和作家本人联系起来,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创作谈对作家来说是双刃剑。创作是否难以言说?又或者,被提问的过程可能促发了作家对自身的思考和整理?这两者都真实存在。一直构建写作社群和写作平台的“三明治”,深知与作家对话的不易,但仍然努力坚持和作家们进行访谈,这本集子是“三明治”过去十年常设栏目“创作者访谈”的内容精选,今天为你所看到时,这些作家的生活状态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他们还在持续写作。张定浩:现在对所谓的年轻一代写作者越来越宽容张怡微:写小说就是要改变这个世界刘子超:中国人如何观察世界,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课题沈大成:在朝不保夕的时候,写作会不会很虚无?韩松落:写作的最初动力是买房,但它让我在世界扎了根杨潇:写字的人一定要靠写作养活自己吗?……这不是一部方法论,也不是作家生活的记录切片,而是一场场关于写作的对话。无论是访谈者还是受访者,都在试图接近写作这件事的核心,并一起分辨着写作这件事的众多侧面:名声、诱惑、语言、内心、情感、尝试……这些侧面都像镜子一样,把写作和生活本身交映成像。像本书书名所言:“我只在意人存在的样子”,作家本身也是人的一种存在形式,而他们的笔则描绘了更多人存在的样子。这种描绘其实是一种天赋的权利,只是一小批善于描绘的人拿起了笔,把他们看到的世界讲述出来。《我只在意人存在的样子》由时代华语于
7月26日 下午 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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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电视啤酒小龙虾,一起书写关于奥运会和运动的心情吧!|8月每日书

加入每日书用微小的记录对抗现实的虚无感收录16场关于“写作和生活”的真诚对话三明治首部创作者访谈集
7月25日 上午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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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斐济做志愿者,我离自己更近了一些|三明治

作者|Angel编辑|童言“你们上课要说斐济语吗?”“除了斐济语课,其他都是英文授课,孩子们平时也都讲英语。”
7月22日 下午 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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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时候,你的脚趾在做什么呢?|即兴写作SPA招募

文|珍妮你有没有想过你写下来的文字是从哪里来的?它真的是你绞尽脑汁的创造吗?写作的时候,你留意过你的身体姿势是怎样的,你的脚趾在做什么呢?上一次的“写到深处”,有朋友看了我的简介,问我中医,瑜伽和写作之间有什么关系?我想是学习了中医和瑜伽以后,我发现了写作和身心之间的关系。写作真的是脑力活吗?还是,它更是你身体,经历,内在时间的延伸?写作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想要写“好”,写出“文采”,这些“好”的,“文采”的标准,你从哪里得来的呢?如果写作是一件私人的事情,这些标准和当下作为写作者的你有什么关系呢?写作时候真的是孤独的吗?你写下来的句子是只有你才能写出来的吗?写作的时候你究竟是谁?这些问题都是我在spa遇到很多写作者以后,慢慢发现的。这些问题像一条从上古传来的河流,从我的额头前划过,我相信在我之前,一定也有人想过这些事情。正在经历的这段全部的意识,我把它看成是写作和身心的关系。在“写到深处”,写作的知识并不重要,“开始写”“不停写”是重要的。信任自己的手指,让它们带着你,离开对社会结构,对已有秩序的认知,去探索生命的原命题。六月的“写到深处”,动笔的前一分钟,没有人知道我们将写什么。每个人即时贡献出一个片段,拼成一个谜语般的句子,每个人捏着这个神秘的句子,在十分钟里,遇到了属于自己的拼图。这就是写作的魅力吧。在空白的纸面上,发现一个丰富的世界。他停下来,没有再走。还能走到哪里去呢?不过是在森林里面继续打转罢了。Master
7月19日 下午 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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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漂八年,我被工作杀死了|三明治

作者|S编辑|珍妮01“我无法判断这个房间能不能有阳光照进来,要不明天中午左右我再来看看吧。”“姐,这是朝南的,前面也没遮挡,肯定采光好啊。”“采光我知道没问题,但有采光不等于有阳光。”我坐在城郊安置小区的一个房间的床上,看着眼前面积不算小,但可能因为楼上挑出的阳台板的缘故,总感觉光线被遮挡了。中介小哥在一旁低头刷着手机,不知道是在帮我搜索其它房源,还是在同事群里吐槽我预算低又要求多。此时是下午五点多,虽然进入了夏天,白昼延长,但太阳跑去了西边,这间朝南的房间没有阳光进来,有些阴沉。我站在窗边,透过封得严严实实的护窗缝隙,看着一层的小院。院子左侧凌乱堆满了杂物,右侧挨着挤着堆了不少盆栽,原本不小的院子于是只剩下小小一片空地。一只正在褪去绒毛、长出硬羽的小鸭子摇摇摆摆贴着盆栽走来走去,旁边停放着一个宠物航空箱。难道转运鸭子也要用航空箱?我的思绪飘到了奇怪的地方。如果租这里,倒是可以让我的小狗跟小鸭子玩,不知道狗和鸭谁会比较害怕。我突然转身,下定决心地对等着我出声的中介小哥说,行,那走吧,明天再来看看。走出小院回头,就看到悬挂在远处高楼顶上金光灿灿的太阳,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另一半的天空,灼热的光甚至像要把云朵烧起来。这几年来每当我看着窗外,时常跳入脑子的念头又一次冒出来:原来太阳还在啊,只是照不到我。02上个月房东突然通知家里老人要搬回市区住,给我留出一个月找房子。第二天被告知,做了半年兼职的朋友的店也打算关一段时间,重启尚不确定。两个消息接踵而来,我倒是没有“被生活创飞”之类的念头,除了刚住了六个月又要搬家颇嫌麻烦、少了一笔本可刚好覆盖我房租和生活的不小收入,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这次终于不用我主动做选择,终于可以专心只做一件事了。现在住的房子位于市中心的一条小弄堂深处,去年年底租约到期前两天才找好。找房时,吸取上一套朝北房间的教训,我再三强调一定得朝南,来到这间屋子,拿出手机指南针检查了的确朝南,没做多想立马签下。住进来后才发现,虽然朝南了,采光是充分的,但由于楼层低,和隔壁小区的楼距近,所以这个房间一点阳光都照不进来。搬进来的时候是冬天,窗外的树还是枯枝,没有绿色,也没有阳光。我逐渐养成一个习惯——站在窗边,凑近玻璃,看向远处东南方向的高楼,看着阳光照到大楼外墙上切出一条笔直鲜明的明暗分界线,线的一侧,一大片低矮房屋,包括我,都笼罩在巨大的阴暗里。线的另一侧,在最高的地方,光包裹住大楼顶端的三个面,仿佛一个耀眼的金字塔,是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世界。03第二天上午,中介小哥就积极地给我发来消息,姐,您今天什么时候过来?随时联系我。我又一次去了昨天的安置小区,同一套房子。想象中这样的夏日上午,走进房间应该是阳光满窗,然而眼前却仍然与昨天下午并无二致,从外面走进屋,视野中突然暗下来。站在窗边看楼下,昨天的小鸭子不见了,院子也似乎比前一天齐整空旷了些。只是因为多了一只鸭子?我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搜索:夏天朝南窗户能射进阳光吗?果然,因为太阳高度角的原因,夏日白天照进房间的阳光是不多的,阳光最充分的应是太阳高度、时长都相对均衡的春秋两季。房间没有阳光的问题解决了,然而对于这个房子,我仍有些摇摆。这一次为了租房,我第一次跑去了在上海近八年、算上读大学十多年来从未去过的两个郊区。之前因为工作原因也去过几大新城、崇明岛这些更远的地方,但对当时的我来说,这些都是它者,只是我远远观察、研究的对象,和“我生活中的上海”有区别。就像大学时宝山、奉贤的同学回校,都会说“去上海”。这一次它们对我不再是景观,将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看着眼前这个“幅员辽阔”的城中村,四处溜达、随地趴趴走的土狗、单元门口的菜地。我真的要搬到这里来吗?是离开“上海”,搬到村里,还是索性回家呢?04对一个不爱记录生活的人来说,购物软件是个很好的回顾自己生活轨迹的地方。打开淘宝的地址管理,属于我的收货地址有十四个。我数了数上海的居住地址,这竟是我第六次搬家,这是我在上海的第八年。在这里我住过五个房间,平均居住时长两年,最短的半年。回想起来,频繁搬家的原因,除了这一次因为房东原因,其它每一次搬家都与工作变动有关,或者更直接的,与我薪水的涨跌有关。29岁,很多人可能考虑“逃离北上广”的年龄,我从老家来到了上海。本科毕业时想都没想直接回老家读研、工作,记得在老家工作的几年,曾经向朋友发问:生活难道就是这样吗?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吃饭,周末跟朋友聚聚。日复一日。朋友说,生活不就是这样。那时候跟领导闲聊说,我想要动荡的生活,安定的内心,但我现在拥有的是安定的生活,动荡的内心。后来我就离开了,回到读大学的上海,回到读大学的学校。刚来上海薪资大跳水,当老板提出暂时只能给我这么多时,我没有犹豫一口应下。预算有限,租房没有太多选择,又是第一次租房,丝毫不懂各种注意事项或避雷。首要条件是方便上班,于是租在学校对面的工人新村。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独居,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切都很适应。除了房子太破——相比于自己家——但有两面墙开窗,通风,采光都不错。住了一段时间后我才注意到这房子朝东和朝北。清晨,东升的太阳从东面的窗口照进我房间,我喜欢一大早起来靠在窗边的沙发上,看阳光从身后照亮我手中的书页。很快太阳会离开,而我去上班。我也经常站在北面的窗口,看阳光照射在对面楼上形成鲜明的明暗线,就像大学时,常常站在图书馆的高楼上,看夕阳给对面小楼的消防梯画出美丽的光影。现在,图书馆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仍然可以随时登上九楼,站在同样的位置,继续欣赏我最爱的那幅画面。“我又回到了这里,真好。”读书时,我曾在这里写下,希望像路易斯·康一样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现在换了一种身份回来,依然保持着这样的信念。在这里工作很自由,我自己安排时间和工作内容。因为住得近,房子又太小,我索性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办公室,常常成为每天最晚离开学院的人。05“还有一个房子可能符合你要求,要不去看看?”中介小哥看我犹豫不决,翻出手机里另一个房屋视频给我看。房间不大,对我来说厨房太小了,可能不到一平米,但整个房间看起来很干净简洁。“看起来还可以,先去看看吧。”又坐上中介的电动车驶上了宽阔的马路。郊区的路像浦东,是我不喜欢的宽阔马路。不同的是,这边马路上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周边没有密集的高楼,倒是时不时突然出现的河道提醒着上海也是江南“水乡”,在市区这种印记大约已化作了各种“浜”。电动车开进了一个小区,正儿八经的现代小区,有中心花园,一排排大约七层的楼房。我跟着中介走上楼,一梯两户的户型,打开入户门,却又是一条内走廊,两侧各有三户。其中一张门大开着,我们走进去,如视频中一样,进门搭了个小台算是厨房,没有燃气,旁边卫生间,一间卧室。书桌,床,衣柜。大大的朝南的窗户。“是民用水电吗?”“是。”“这个衣柜坏掉了,可以换一个吗?”“我问问房东,应该没问题。”“我要走去地铁站看看,测试一下要走多久。”“我跟你一起去吧。”地铁站离得不远,站旁又是一条河,以及面积十数倍于市区街心公园、满目绿色、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的公园,一个人都没有。这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蓝天白云,绿树鲜花,像回到了小朋友最朴素的图画中。房租比我预想低,我想,这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回去便签了合同,跟中介约好他找房东帮我把衣柜换掉,第二天我来拿钥匙。06上海的租房市场催生了大量租了大套间再改造成若干一室户的二房东,这种租房特别容易出现各种问题,但也感谢二房东,给沪漂打工人提供了相对负担得起的体面居所。回学校工作一年后,老板给了我新的职务,以及不止一倍的涨薪。恰好租约到期,我豪奢地把租房预算也翻了一番,搬去了梧桐区的一室一厅。终于住到了小马路旁梧桐树下,像是终于进入了“想象中的上海”。与许多人一样,我也不能免俗地觉得这是上海最美的区域。搬家不久后的某天我下班回来,从地铁站出来,转弯走入被悬铃木冠交叠覆盖的小马路,“城市母体”这个词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我感觉自己被拥抱了,被笼罩了,被保护了,它安抚了打工人疲惫的心。这又是最富情调的区域,还记得跟朋友说搬到此区的理由,是“夜里喝完酒后可以步行回家”。晚上能随时出门,家附近酒吧喝上一杯再慢慢晃回家,这就是我理想中都市女性的生活方式。我仿佛看到自己在一步步接近理想生活。这次的房间很大,卧室装修成榻榻米风格,有满墙朝南的大窗。拉上格子门,便是个简单、禅意又安宁的私密空间,物品全都隐藏在两侧推拉门之后、榻榻米之下,整个房间只见到一张薄薄的床垫。有阳光的日子,光透过白色纱帘晕染开,温柔地铺进来,我时常靠墙坐在窗下看书,脑中出现的是《情书》里,站在图书馆窗前读书、在飘荡的白窗帘中忽隐忽现的“世纪末的美少年”藤井树。但同时,我的工作也开始不顺心起来。问题出在哪呢?也许是我开始要承担起公司经营的担子,但公司没有稳定的业务和收入,于是我每天睁眼就开始愁钱;也许因为合伙的两位老板理念不同,一个要创新,于是我找来的项目他都看不上,不愿接,另一个却追着我要盈利,要我快快自负盈亏,不再依赖母公司的资金投入;也许是做了许多项目,耗费了许多心力,却只看了个热闹后就不了了之,获得一种薛定谔的成果;也许,就是单纯的我能力不够,无法做好这种种事情。我开始质疑起自己工作的价值,我在这里做什么?每天忙进忙出,像在忙着缝制一件皇帝的新装。曾经想要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我,现在连工作到下班时间多一分钟都不愿意了。我开始厌倦一切,厌倦出去找项目,厌倦去社交应酬,厌倦去参与新的项目,厌倦坐在办公室参加或组织会议,甚至厌倦走入办公室,抗拒走出家门。我厌倦并且疲惫,工作更忙了,而我没有充分的理由停下。每当经过学院大厅,我总默默许愿,让我在这里原地晕倒吧,大张旗鼓地倒下,我就可以休息了。大概也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久后工作时腰疾复发,几乎无法行走。我以“休假or辞职”为条件获得了一个月停薪留职回家养病。躺在我静谧的卧室中,静音了手机,每天上午躺着看书,下午趴着画画,屏蔽了所有工作相关的声音,一丝一毫也不想听到。这是我工作几年来最松弛的一个月。又过了半年,我终于辞职了。这不是我第一次裸辞,以往我总是休息一两个月或者更短,然后马上去找下一份工作。然而这一次,我第一次对工作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厌倦和质疑。我在做什么呢?我在创造价值吗?我一直都把这家公司当做自己的在经营、在操心,但我费了这么大劲,既没有成果,也没有被认可。我的价值在哪里?我的价值在哪里?这是在这之后没有工作的一年半、甚至持续到现在,我对自己最大的质疑。我试图去约一些许久未见的朋友聊天,但好几个人上来都先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呀?当听到我自嘲地说我没有工作,甚至有人直言不讳说,那等你找好工作了我们再约吧。没有工作,就连与我见面都是浪费时间吗?没有工作,我就是个没有价值的人了吗?我是谁,必须用工作才能定义吗?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这愤怒却不知该指向谁。我对一切失去了兴趣,也失去了力气。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做。没有收入的我无力再承担高昂的房租,又舍不得离开承载我理想、给予我抚慰的梧桐区。于是我又一次搬家,搬到了同一街区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子里。07隔天一早,我给中介发消息,约他下午一起去签约的房间,确认按照之前的约定换好了衣柜,顺便拿房间钥匙。结果中介不回消息。我打电话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气,不同于之前的殷切,电话里只有懒洋洋的一句“喂”,我便预感情况不妙。我说明了来意,指出他前一天允诺今天去给我换衣柜,对方半晌无声,末了应声,“嗯,然后呢?”“我联系了房东,他说他没有答应你。”“哦,我给他打电话。”又等了一个钟头,没有答复,电话也不再接。我再联系房东,得到的仍是他没有答应更换衣柜,但可以替我修理。我叹气,好吧。然而当我取完钥匙返回路上,跟房东询问如何缴纳电费水费,却又一次被冲击——“你这电费要一块三?!水费你是说十块吗?!我问了中介他说是民用水电!”“这都是民用水电。你该问他多少钱一度。”“但你这比商用都贵啊。”“这边都是这个价格。”我无话可说,甚至感到一丝荒唐,那天的中介嘴里居然没一句真话,而我居然都信。常在河边走,终归会湿鞋。令我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到了这种时候,原本因为不得不搬往郊区产生的自怨自艾一点都没泛起。我感到恶心和愤怒,却仍然冷静地盘算了一下潜在的更多坑,比如中介说可以养狗,签约后房东却给我发来“入住守则”明令禁止。为了避免未来的麻烦,我决定及时止损,付出的一个月房租就当买教训了。如果人生迟早要栽跟头,这跟头还是早些栽的好。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否则就如我这样,人到中年,没能安稳地生活在自己房子里不说,还不得不为了最大限度降低房租开支,只能跑去这么偏远的地方、找这些算不上正规的渠道、租这些被改造得七零八落的房子,然后被骗。顾不上自怨自艾,我马不停蹄重新开始找房。08是不是失望出现太多,人就会变得疲惫而麻木呢?自从住过朝南的大房间后,我就再也不想住进其它朝向的房间了。虽然降低预算换小房间,我也坚持把朝南列为硬性要求。最后找到的这间屋子,勉强满足了我的基本要求——比如有空间铺开一张瑜伽垫。但它实在太小了,连带着唯一的那扇朝南的窗户也很小,我几乎想把它称作一个洞口。那一年多的时间,我也的确像一只小动物蜷缩在大城市的小小一隅,在自己的小小洞穴里冬眠一般,不想工作,不想见人,不想与外界联系。只在每天清晨和深夜,这个城市醒来之前或即将入睡时,悄悄探出洞口,走上街道,呼吸一下城市的空气。在这个小小的洞穴里,我又是自由的。我的生活很规律,依然早起,运动,看书,画画,做饭,一切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偶尔打开一瓶红酒,边喝酒边一口气看完韩剧《酒鬼都市女人们》,看她们在屏幕里醉酒发疯,我在屏幕外晃着酒杯笑得在地上打滚。如果能一直待在这个洞穴里,大概也很好。这段时间里,我一个人背着包去西北走了一个月。那个时候的世界,四处空荡荡。我在起伏无边的沙漠看日出,在荒凉壮丽的魔鬼城看日落,在空旷肃穆的古寺听风沙伴着诵经,在广阔无垠的马场骑马,最后飞到北京,登上了蜿蜒雄伟却杳无人烟的长城。我忽然意识到,在这样辽阔的空间中,人会变得渺小,而心会开阔。那些快乐、痛苦或者执念,全都变得不起眼,塞在心的一个小小角落。可当蜗居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人就会变得很大很大,眼中所见只有自己,那些欲念、痛苦,充满了这个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叫人无处可逃。一天我挤在狭窄的窗前,对面是三层高、有老虎窗的弄堂民居,天空阴沉沉的,忽然一群鸽子从屋顶掠过,很快又折返回来。那一刻我想起了《长恨歌》的开头——弄堂,闺阁,鸽子,王琦瑶。长镜头从高处的俯瞰一步步拉近,落到一个具体的小姑娘脸上。这是我最早对上海的认知之一,大概隐约中也牵引着我来到了上海。我第一次想,我还应该待在上海吗?人们选择上海的理由总是相似的,工作机会多——这一条对我来说似乎已不成立;对下一代教育资源好——我没有下一代,大概也不会有;文艺生活丰富——工作太忙的时候压根没时间去文艺,当我终于停下来有了时间,却不得不为了省钱而紧巴巴地放弃了要花钱的文艺。在这座城市我几乎没有朋友,心理咨询师说我与世界没有连接,我想了想,如果真要离开,有几个人我需要约一场践行的饭局?那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我想了很久,想出了最肤浅的理由——这里的街道很美。每个清晨或夜晚我钻出洞穴,好像只是为了再看一遍街道的美。这是我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似乎还能与我产生关联的美。人为什么要活着呢?因为相信还会有好事发生,还有美好在前面等着。为了这个希望,才能产生等待的勇气和坚韧。我看到了街道的美,它让我觉得这世上大约还是会有些美好的事物与我有关的,我还可以再试一试。09大约蜷缩了九个月,某个普通的一天,我突然觉得自己“醒来了”——睁开了眼,重新看到了周围,看到了生活,混沌的大脑清明了。又过了两个月,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走出家门不再那么抵触和抗拒,可以重回社会了。我读到了一本书,它回应了我对工作的每一条质疑和愤怒——我活着就必须工作吗?——“要么工作,要么死亡”;我是什么人是被工作定义的吗?我不工作我这个人就没有价值了吗?——“工作类型决定了他们在生活中、在’社会‘中的合理地位,工作是决定社会地位和自我评价的主要因素。”为名为利为喜欢,什么都没有的话工作的目的是什么?——“工作本身就具有价值,是一种崇高且鼓舞人心的活动。……即使你看不到任何(尚未得到的或不需要的)收益,你也应该继续工作。……工作伦理的幌子之下演化出一种纪律伦理:不用在意尊严或荣誉,感受或目的——全力工作就好,日复一日,争分夺秒,即使你完全看不到努力的意义所在。”大概每个人都会经历“质疑、理解、成为”西西弗斯的过程,我终于认识到这也许是我作为一个平凡的现代人逃脱不了的命运。我重新走出家门,回到职场。找工作很顺利,但工作不顺利。半年时间我做了两份工作,短的两周,长的四个月。我开始意识到有些事情永远改变了。我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主动、热情,把每一份工作当成自己的事业去投入。当领导突然塞过来一件未做过的事情,我不再视作一个有趣的挑战,而只感到烦躁和抗拒。曾经同事劝导我:责任感少一点,成就感多一点,现在我只想赶紧敷衍过去下班回家。更糟糕的,我觉得自己变得小心翼翼,自卑自怜,在每家公司我都觉得自己是那个需要服务好所有人、同时可以被任何人差遣和被任何人无视的灰姑娘。这让我逐渐变得敏感、尖锐和暴躁。在又一次离职的同一天,我接到了过去合作方发来的工作邀约。工作从项目到岗位都是我感兴趣的,领导是过去合作过的人,当时相处还算融洽。这次似乎该是转机?我终于可以重新稳定一段时间了吧?10找到新工作的同时,也获得了比之前都要高的薪水。又可以拿出更多的钱来租房了,我决定离开蜗居两年的小小洞穴,回到人类世界。但是经过这两年的动荡,我不再有之前那样,涨了一倍薪水就敢把预算翻一倍的勇气和对未来的信心。我变得更谨慎,更小心地掂量我手里的每一分钱。在黑乎乎、狭小的洞穴里蜷缩了两年,这一次我再次重申了我的要求——朝南,采光好,我迫切地需要一点阳光。找了相熟的中介帮我推荐房屋,因为对他的轻信,我没有自己确认房屋朝向,直到签合同时。我签完名字交给房东,然后和中介一起站在窗边,等着房东签完。已是晚上,窗外完全黑下来。短暂的沉默时间,我无意识地掏出手机打开指南针,瞟一眼,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脑中把东南西北的英文单词迅速过一遍,没错,N是北,这个窗户是北向的。我举起手机给中介看,轻声说,这是朝北的!他看一眼,略显抱歉的口吻:“啊,记错了,不好意思。”我没有继续说什么,移开目光,看向蹲在地上签字的房东,无声地,眼泪刷地流下来。当无所依傍时,人就很容易迷信玄学。比如这一次,我想我有一个好的重启了,我可以回归“正常”的轨道了,现实拍了拍我,教我一个词叫“南辕北辙”。工作还算顺利,顺利是因为,这里压根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人管。进来之后才发现,之前谈的工作内容几乎是幌子,说是让我做项目主力,其实只是让我帮这位负责商务的副总做助手,整理文件、写写标书。我提了几次我想做项目,于是她慷慨地让我去旁听项目会议,或是扔几个陪标项目给我。我对工作已经没有太多发展要求,轻松,不加班,还能接触一点项目,我已经满足。其它时间,我在这里看书,看论文,顺便考了雅思。刚工作了几个月,董事长和别人合资了新公司,副总要我跟她一起过去。先参与了几场会议,我表示我不想去新公司,可否留在原公司。那边不是我有经验的领域,也不是我想做的岗位,更重要的,我感觉自己跟那个氛围格格不入。如此拖延了半年,副总跟我说,我必须过去。虽然“否则”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我感觉另一个选项也只有辞职了。更甚的是,原本让我去的是与我过往专业还有点相关的设计管理岗,等到我真的过去了,被告知设计部人员已满,安排我去招商部。我目瞪口呆,回头来问副总:我没做过招商,我也没有资源。没关系,不需要你有经验,你就做做美工,帮他们美化下PPT就可以。既然不需要有经验,为什么不招一个求职意向对口的毕业生就好?当初我应聘的岗位是做设计、做策划。为什么放着我一个有经验的策划不用,招新人来做策划,反而要我去做没经验的招商呢?副总笑笑,不置可否。就这样,反抗无效。我莫名地转到了一家新公司,被安排在一个可有可无的岗位上。后来我才明白,在这样的公司,个人意愿和价值是不被尊重的,也许在“真实”的职场,谈“尊重”本就是一种奢侈。11在这里,之前那种“可以被任何人差遣和被任何人无视”的感觉又回来了。部门有五个人,除了我,三位“总”,剩下一个怀孕生育休产假,于是所有零碎活儿都扔给我。经常部门经理开完会回来,还没回到座位上就边走边说,S,又有一个事要交给你。几个月后我才意识到,这里最重要的工作技能,是把活儿挡回去,甩出去,或者拖着,或者敷衍;最重要的工作内容,是“揣测上意”。不得不又一次感慨,工作这么多年,我竟然才领悟到这一点。我的脾气日复一日地暴躁起来,开始对每一句“又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你去把XX做一下”格外敏感。每天处在一种应激状态,时刻防备着又被人甩活。终于有一天,还记得是4月1日,一个并不愚人的周六。工作日的负面情绪还没能消化掉,我坐到离家不远的一家书店,借一个全新的环境和阅读带我逃离现实。正看着,微信跳出信息,部门经理在群里给一个同事派活,同事马上回一句“我不在家,手边没电脑”挡掉了,经理便@我,我也有样学样以“我也在外面”回绝了。此时应激反应已然出现,我开始气血上涌,心跳加速,愤怒的情绪在脑中翻涌。正当时,第二条消息又跳出来,经理给我派来另一件工作。大脑中愤怒的火星瞬间霹雳啪啦全炸开了,我产生了一阵晕眩,呼吸急促。当时手中正捧着一本佛像的图册,我努力盯着眼前菩萨越来越模糊的面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怎么也无法做到。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我受不了了,没完没了了,我受不了了。我不要再见到下周一了,下周一我还是没法摆脱这些事情。我起身把书放回原处,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出书店回家。一路上恍恍惚惚,再看不到周围的一切。我问自己,如果生命在今天终结,我还想做什么呢?我已经太久没有任何“想要什么”的欲望了,费力想了很久,决定吃点好吃的。于是掏出手机,翻了翻外卖软件,决定点一份寿司。寿司对我来说有点贵,平时舍不得点,但是今天,可以奢侈一下了。到家,寿司已经送到门口。我拿进屋,洗了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没有点更奢侈的大拼盘,仅仅选择了能每种口味都尝一尝的分量,有我喜欢的鳗鱼,蟹籽。我把酱汁倒出来,甚至没有坐下,马上塞了一个在嘴里。酸酸甜甜,清爽的口感,蟹籽一颗一颗在嘴里爆开,“真好吃!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事啊。可是,我也到今天才舍得点这盒寿司。这世上的好事,果然跟我没太多关系。”我拉出椅子,坐下一边吃,一边开始整理自己的各种账号密码。先把银行卡列出来,然后是一些基金、保险的APP。一条一条写着,没多久就开始不耐烦。寿司吃完了,我开了一瓶红酒,又砸了一个空酒瓶,哐嘡一声清脆爆裂,像提前为我庆祝。我捡起一块碎玻璃,把余下的清理干净。躺到床上打开投影仪,开始边看电影边喝酒。电影是《下一个素熙》,一部韩国电影。讲述一个活泼勇敢的女孩,做了客服后,最终因受不了职场制度性的欺压而自杀的故事。我一杯喝完又倒一杯,情绪渐渐跟着电影高涨起来。第一次自杀后的素熙被爸妈从医院接回家,在回家的车上,素熙小声说,妈妈,我想辞职可以吗?车里沉默了片刻,前排的妈妈问,你刚刚说什么?素熙撇撇嘴,仿佛自言自语:你明明就听到了。看到这,我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你明明就听到了。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可是没有人回应我。我仰起头大口大口喝着红酒,红色的液体流下来,蜿蜿蜒蜒蔓延在手腕上。不知多久后我醒来,强烈的白光刺得我眼睛睁不开。我第一时间想起《下一站,天国》和《重启人生》里的画面,“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我自问,然后睁开了眼,定一定神。发现天已经亮了,昨晚没有拉上窗帘。我伸手拿过手机看看时间,4月2日的早上,打开微信,看到坂本龙一去世的新闻。“好荒谬。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却还活着。”这之后,仿佛一根筋从我体内抽走了。我不再有那么强烈的情绪,而是默默接受了所有扔过来的事情。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有时也会小小地反抗,先拒绝,然后私底下做好,以免最后差事还是落到我头上时打乱我的工作节奏。坚持了半年,在操办完公司的一场大活动之后,在我的工作成果又一次被分给了其它同事后,我最终辞了职。部门经理甚至没有回复我的辞职邮件,递完辞职邮件后的周一,当我一如往常出现在公司时,她惊讶问我,你怎么来了?我故作惊讶,你没有回复我呀!她呐呐,我以为副总回复了你。我彻底地厌倦了上班,甚至觉得对这事产生了创伤性应激障碍。我厌恶看到所有关于职场的社会讨论,关于工作的话题。以前关注的那些与我工作领域广泛相关的播客、自媒体,再也不想打开。一个曾经想将生命奉献给事业的人,终于被工作杀死了。12三十五岁以上的人,一方面好像已经社会性死亡、是社会弃子了,另一方面,人的寿命越来越长,我才过完人生的一半不到。余下的半生该怎么过呢?这余生还值得过吗?我毫无头绪。去年,在国外多年的亲戚问我还想不想出国?我想起毕业的前几年,也曾几次想要继续出国念书,满腔热情地考了托福,考了法语,去研究学校,打听信息。因为家里无法负担学费,我也没有存款,又没有信心承诺家人我能在毕业后收获能匹配付出的回报,最终一次次放弃。这一次,我看了看自己的存款,接下来一年省着花,也许我能应付一个低学费的留学。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路。于是为了省钱,我又开始了搬家。辞职前,我养了一条小狗。一个多月大的小狗,我给它取名“太阳”。太阳是一个顽皮又黏人的小朋友,它的到来就像一道强烈的阳光照进我死水般的生活,我时而被它气到爆炸,时而又能快乐地欺负它,跟它打架。我想,热闹繁华的城市生活已与我渐行渐远,那就找一个能让小狗开心玩耍的地方吧。经历了一次被坑后,我来到另一个区,重新找了一个中介,坐上他的电动车开始了又一次看房,这一次,不费力气就遇到满足我所有要求的房子。它有宽敞通风的厨房,干净明亮的卫生间,更重要的,有着几乎满墙窗户、朝南的大房间。不提远离市中心的地理位置,这大概率将是我在上海住的最好的房子。为了谨慎,我详细地询问了租房的各种细节,并要求一项一项明确写入合同。中介佯装不满地吐槽:你看,你对我处处防备。我笑,体谅一下,我刚被骗了一次,损失了一大笔钱呢。搬家后的第三天清晨,我带着太阳出门散步。发现小区旁边紧挨着一条河道,河道两侧是广阔的绿地和树林。我松开小狗的绳子,它欢乐地窜出去,在草地和灌木间蹦来蹦去地撒欢。下了连续多天的雨,空气中是湿漉漉的植物和泥土的气息。我走在茂盛的林木间,深深呼吸着清新的氧气。想到了小时候,也是住在这样草木葱茏的地方,每天都去爬山、爬树,在草地上奔跑玩耍。曾经一位做户外的朋友对我说,你不会被击垮的,因为你在大自然中自由地长大,这种童年经历可以滋养你之后的所有人生。在热闹拥挤的市中心生活多年后,小狗又带我回到了童年的地方。河道水面上闪动着跳跃的金光,我回过头,清晨的太阳不知何时已悄悄升起,和煦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到了我身上。这会是我在上海的最后一个住处吗?我不知道。我的下一步该走向哪里?我也不知道。29岁满腔热情重返上海时,我不知道后面的路会这样波折。20岁写下向路易斯·康看齐的誓言时,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彻底站到它的对立面。过去这些年唯一让我确定的,就是生活永远在变化。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只能继续走吧,别回头。写作手记这些年,逐渐失去了对外袒露自己的表达欲和勇气。一个人的生活大部分时候寂静而沉默。乏善可陈的日常,一事无成的人生,似乎无可诉说,也不值一提。但我总想回头看看自己走来的路,到底是在哪里走岔了道,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回顾一场失败是羞耻而沉重的,好在这场回顾之旅有人鼓励和陪伴。曾经有人跟我说,生活是一段一段的。写完了这一段,就可以封存起来,开始下一段生活。告诉自己: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本故事由短故事Life
7月19日 下午 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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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应该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8月每日书

这个月三明治第一次推出了英文版每日书,在一百人的写作社群中,背景各异、英语水平不同的写作者们用英文记录下各自的生活和思想碎片。8月,每日书将继续开设英文写作班,欢迎不同程度的英语写作者,无论你是熟练使用英语,还是刚开始尝试用第二语言写作的英语学习者,都可以在这里用英语进行自由的表达、创作,一起来寻找英文写作的韵律和质感。另外,8月每日书还有运动主题的“奥林匹克班”和一起追剧追综艺的“追追追主题班”,欢迎大家一起来写作社群中度过充实的夏日。每日书英文写作班亮点每天150词,日积月累,培养英语写作习惯根据第一次英文班的写作情况,我们决定把每日字数要求降低为150词。对写作内容没有要求,主要是培养用英文写作的习惯,无论是日常碎片的记录,还是连贯完成一篇完整作品,都会是非常有意义的成果。相信经过30天的练习积累,你会找到英文书写的手感和乐趣!英语写作经验交流&资料分享在班级群里,写作者们可以一起交流分享英文写作的心得和资料。鼓励大家每天花一点时间(10-15分钟)阅读英文作品提升写作语感,班主任会带头每天在群里分享读到的英文作品精彩段落、诗句,或者著名英文作家关于写作的经验文章。社群活动:值日、同题共写……英文版每日书也同样拥有丰富的社群活动,在值日环节,希望大家能分享自己喜欢的英文作家及其作品,推荐其他同学的精彩内容,也可以尽情提出关于英文写作的困惑。月中,我们会组织大家来一次英文同题共写,也会提供一些关键词作为灵感,启发大家的每日书写。点击小程序加入8月英文写作主题班●什么是每日书●每日书是三明治发起的社群写作活动,每月一期,自2016年一直持续至今。这是一个激励每日写作,以写作结识朋友的自助式、半公开写作社区。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人在这里用文字记录生活,进行个人表达和积少成多的创作,看见彼此,感受写作带来的治愈力量。左右滑动了解每日书活动规则陪伴大家写作的班主任璇子,也在这个月的每日书中写下了关于英文创作的探索和感悟。「每日书里有哪些好玩的写作活动?」为了激发大家的创作灵感,体验写作的乐趣,促进社群内的写作者们互动交流,每日书社群里还有许多的特别的活动。每日问答:通过不同写作者回答值日问题,获取新鲜信息,增进彼此了解每日书日签:由班主任和三明治编辑打捞当月每日书里的精彩文字,与大家分享每日书穿越站:当月所有班级作者都能进入的页面,每月举办不同的写作活动,在这里能遇见更多有趣的人,是每日书的小广场月中同题共写:每月15号将会进行同题写作活动,围绕同一个题目在同一个页面上创作三明治阅读俱乐部:三明治阅读俱乐部是三明治与出版机构合作的共读共写活动,我们会在每月的每日书社群中发布招募,加入每日书既有机会成为幸运读者,获得赠阅机会。每日书加油站:月中线上直播活动,与各个班级的作者们一起讨论有趣的话题,为接下来的写作加油!「“双开”特别优惠」如果你纠结于该报哪一个班,被不止一个班级吸引,如果你觉得一个班每天300字so
7月18日 下午 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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酗酒、暴力、债务与爱,两个女孩的伤痛十年|三明治

作者|Elena编辑|渡水崖“夏生篇1广东的天气潮湿又闷热。我应邀和好朋友绪阳去海边学冲浪。只是直到出发,我才告诉她,我和泽柠刚分手了。以前,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马上告诉她,这次却等了两天。我要等等,等自己可以稍微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这次,我们不会再复合了。我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我和我的好朋友要去海边冲浪。两个中年女孩,去冲浪,只是碰巧我失恋了。不知道还有谁会像我这样,尽管感情经历丰富,但每次分手都感觉世界末日了,甚至可以不吃不喝躺一周。然而这次,我却没有躺,而是忍着伤痛收拾了背包,跟绪阳去海边。第一天我们选择了一个冲浪体验课,教练向我和绪阳讲解了一些基本技巧就下海了。我还寻思着,如果我能学会冲浪,我是不是就能学会面对分手?结果,我只是一个劲地掉进水里。教练对我说,浪来时就马上跳起来,眼看前方,不要看自己的脚。往前看,别看脚下的路了,这话似乎在提醒我是时候向前走,别停留。我试试吧。“噗通!”我又掉下去了,冲浪板还直接撞我头,有点痛。冲浪教练一次次叫我别怕,可我就是很怕,我害怕水,我害怕摔到水里,哪怕我会游泳,哪怕这水还不到我腰间。我站不上冲浪板,我只想一直趴着在冲浪板上,但我不能,因为就像我此刻的感情关系,我不行动,很快连人带板我就会冲到岸上,头破血流。别怕,我继续鼓励自己,再一次爬上冲浪板。别怕,这两个字,我一辈子都在提醒自己,别人也总是在提醒我。我害怕的事很多,我怕气球突然爆了,所以我从来不玩气球,我怕老鼠,我发誓一辈子不去印度。而我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分手。每次面对分手,我很恐惧这种被丢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但我的朋友家人总会说,到最后,我们很可能都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啊。尽管这样,我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分手,很多生活上的挫折我都很害怕。我从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有酗酒的问题。无论开心不开心,只要情绪到位,我就会想喝酒。如果是遇到分手或者感情不顺,我酗酒的问题会更加严重。我第一次和泽柠去喝酒,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认识一年多吧,我们是同事,她也是我的上司。“嘿,你有空吗?”我发过去一条信息。“有空,干嘛?”她很快回复。“出来喝酒吗?”“……你怎么了?”“我失恋了。”我不用说,她就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的男朋友是她的上司。“哦,在哪里等?”她果然没再问什么了。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泽柠一直陪着我,我明白的,她喜欢我,但当时我爱的,是另一个男人。我们只是朋友,有点暧昧的朋友,而我甚至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那段时间我虽然失恋了,却迎来了事业的上升期。泽柠一直都很鼓励我,亦师亦友地陪伴着我。情感上,我还跟前男友拉锯着,她也是看着眼里,也从不点评什么。可是前男友的关系总是让我很受挫,最后我下定决心收拾好行李,办了离职,飞到大平洋的另一个国度开展新生活。临行前,泽柠发了一段语音给我,说她爱我。我来不及回应,飞机上已经没有了信号。在国外时,我常常和泽柠联系,什么有趣的事都想跟她说说,我相信她对我也是有感觉的。也许我内心始终是有羁绊的。2015年,在国外旅居了一年的我,还是选择了回国。这次,我选择和她在同一个城市的新工作。原来我打算跟她做室友的,无奈我的工作地点较远,只能租了办公地点附近的小单间住。为了帮我适应新工作,泽柠总是会在休息时过来找我,后来我才知道有时她甚至悄悄过来了,但因为看到我在忙她又悄悄地回去了。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是9月11日,那天晚上我们在泽柠的家里喝着酒看着电视,我忍不住亲了她,她也回应了我。两周后,我们一起到泰国旅行,她把她外婆留给她的戒指给了我,我想我是接住这份爱了。2第一天的冲浪体验课结束了。我和绪阳不算表现得很好,但也玩得乐呵呵的。我们寻思着接下来要干嘛,边聊边走到海边餐厅吃饭、喝啤酒。我又开始抽烟了。绪阳很惊讶。我抱怨说,难道她也要像泽柠那样责备我抽烟吗?以前在一起时,泽柠常常说我答应她戒烟戒酒没有做到,每次喝酒就撒酒疯。除了这些,泽柠其实还常常抱怨我在家工作却没有认真搞好卫生。很多时候争吵的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这些争吵有时让我很气馁。我的伴侣为什么对我这么不满,我已经很努力了。反过来,我也常常觉得她不够体谅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关心我,甚至不能体谅我的情绪问题。疫情第一年,我找不到工作,抑郁症又反复发作,我时不时喝酒发泄,把气撒到泽柠身上。或者我对生活不满,我对我们的感情也不满,我喝了酒什么伤人的话都会说出口,如果泽柠不让我继续喝酒或者拉我去睡觉,我甚至就会动手打她,这个时候我通常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只想一味地发泄自己的情绪。还好到了年中,我总算找了份勉强可以接受的工作,可是收入比不上以前。可能我内心渴望被认同渴望被仰慕,到了新公司不久,又跟另外一个女生开始暧昧了。跟姜姜一样,颜蕙年轻又天真,工作很认真细致,喜欢运动,也会陪我喝酒抽烟。我对颜蕙称不上爱,但她身上有一点泽柠的影子。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我一直在寻找的对象,似乎都有某些特质是非常相似的:外貌说浓眉大眼,笑起来要阳光的;性格坚强勇敢;相处时能为我出主意的,又事事会尊重我的。只是我年轻时不懂,人是会变的,人是会成长的,我也一样。那段时间泽柠身体不好,常常需要看医生我都会陪着她。尽管这样,她似乎也察觉到我对她的微妙变化,她变得很敏感,对我很不信任,总觉得我有什么瞒着她。我们吵架又和好,我们总归是舍不得彼此的。那段日子,我也不愿再回想了,因为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同时跟泽柠一起,也要跟颜蕙纠缠。这和当初在上海,与姜姜的情况几乎一样。我的感情似乎总是得不到满足。即便与颜蕙断了联系,我又重新与姜姜联系上,还瞒着泽柠见了姜姜一面。再见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很新鲜、很心动。但热情很快又退却了。直到后来,我开始做心理咨询,我慢慢不再向外、向别人去寻找满足感,转而向内看,更多去观察自己的情绪与需求。渐渐我学习不再主动承受别人的负面情绪,尝试更多地理解我与泽柠、我与身边的人的边界感。我感觉内心逐渐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遗憾的是,那时的泽柠却陷进去抑郁症了。原生家庭、我与她的关系、她的工作、我们的财务状况,一点点地压垮她。而我,害怕面对。我害怕坦白,我害怕她离开我,我实在害怕我会怪自己,是不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是不是泽柠就不必承受这么多年的痛苦和伤害,没有我,她会过得很好,我实在害怕那种绝望的感受。最近一年,泽柠又换了新工作,但并不顺心,通勤时间长,回家已经很累,我也已经睡下了,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在清晨,我们早起时我们可以短暂面对面沟通。可是清晨的对话常常让我很失望。一方面作为伴侣我觉得自己有责任体谅泽柠,可当她把她的情绪带回家时,我真的感到很窒息。“你能不能不要在早上甩我脸色?如果我情绪不好,我就没办法专心教学生。”但这些话我不想说出口,我怕闹得大家都不快乐。“我煮了咖啡,你要喝吗?”最后我只是轻轻问她。“不喝了,我来不及了。”泽柠一脸疲惫地看了我一眼,“我真的不想去上班,我很累。”“那我们再看看其他工作机会,好吗?你这么有能力,一定有更好的选择。”我试着说。“现在经济不好,哪里找到比这工资待遇更好的工作?要供房子要还债务......”她还是一脸疲惫地看着我。我也很努力在工作,尽管我没有通勤的烦恼,我的工作也很不轻松。算了,别说了。我及时收回自己的情绪。“那晚上见,亲亲!”“晚上见!”泽柠把门沉重地关上。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泽柠一出门,我就得马上打开电脑,准备开始我的工作。其实这个时候我的情绪还是受到影响了,但我试着看向窗外缓缓升起的太阳,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这么糟糕,开始一天的工作。我每天要讲十个小时的课,有时也真的很累了。而像这样的清晨对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断在我们之间重复,持续了一年多。其实,我们真的都试过了,这么多努力过后,难道我们还是败给了时间?我们曾经都很珍惜与彼此相处的时间。无论多累,绪阳都会等我下班,我也会等她回家,给她做点夜宵。她对我很认真,在她身边的我,真的比较快乐,她一直照顾我照顾得很好。难道我只是因为泽柠更爱我,才一直留在她身边吗?分手前两周的一幕,此刻又浮现在我脑海里。“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真的爱我,这么多年,你一直愿意跟我一起,是因为我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因为你知道无论你做错什么,我总会留在你身边,你很自私的,你只想做你自己。”又是来自泽柠对我歇斯底里的指责。那天,我们本来打算好好过周末,结果晚上我们喝了一顿酒,吃了一顿饭,吵了一场架,她对我说了这么一段话。我当时特别想对她说,不是这样的,我想要安全感,我想要成为我自己,但我依然渴望身边的人始终是你。可酒喝太多了,我忘了,这话我到底有没有说出口。在海边的第一个晚上我不敢喝太多酒,因为我怕喝醉了,我就会求泽柠复合。晚上在民宿,我和绪阳看着泰国的电视剧。聊到以前我曾经很想在泰国买房子,想在那边生活,绪阳问我为什么没有行动。我想了想,告诉绪阳,泽柠前段时间跟我说过,她从来不喜欢旅行,也不想搬去泰国,这些都是我的想法。我那时候完全震惊了。当她亲口对我说的,喜欢买房投资的是我,喜欢旅行的是我,她一直做得就为了满足我,勉强自己来迎合我。进睡房前我跟绪阳商量着第二天再找别的冲浪店学习冲浪,其实对我来说,只要不用回家面对分手这件事,做什么都愿意。戴上耳机打开音乐,我庆幸我还能睡得着。第二天醒来,我5点半就起来准备给大洋彼岸的学生上课了。第一节课结束时,太远缓缓从海平面升起来,我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我提醒自己,无论生活多难,太阳还是会每天升起的。吃过午饭,我和绪阳去寻找更满意的冲浪店,顺路还喝了瓶啤酒。最后我们选择了一个三天的冲浪课程,我怕耽误好朋友的时间,毕竟她要照顾孩子,但是绪阳告诉我不必担心。我知道她了解我怕自己一个人待着。和新教练沟通后,我们去换衣服准备,当我穿上冲浪服编了头发涂了防晒泥,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么死气沉沉。绪阳夸我编的头发好看,很泰国。我却想起我和泽柠分手前两天的事:“你今天编头发了?”泽柠回家看着我的头发就说了这么一句。“对啊,好看吗?”我问泽柠。“为什么突然编头发了?你平时在家工作都不用怎么打扮的。”她好像不太喜欢我的发型。“我的泰语老师今天上课编了头发,我觉得好看,我就试试编。”我说的是真话。“哦,中午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出去了,你去哪了?”“我去了商场里的西餐厅吃饭喝咖啡了。”“你自己去吗?”泽柠看起来完全不相信我会自己一个人出去吃饭,“你约了人吗?”“我自己去的。”我试着解释,“常常一个人在家,我今天想出去透透气。“你平时不是工作很忙吗,很多课要教学生吗,怎么会有空自己一个人去餐厅吃饭,还是说要去见什么人。”泽柠嘀咕着说,走进房间了。我心里越来越气,难道我就不可以自己出去吃饭吗?我一定要约会才能打扮自己吗?但是我总是时刻提醒自己别多说话,小心点别说过激的话,因为我不想吵架,不想让我们的关系更恶化。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是不是由于我一味地回避冲突,反而加剧了这段感情的灭亡。我们的分开,是不是早就埋下了伏笔?3换了冲浪店,换了教练,我还是没有什么进步,站起来了一两次,马上又摔下去了。练习完抓浪,新教练让我和绪阳去练习划水。我们两个划着划着就累了,干脆就到岸边喝啤酒。我们总能找到点理由喝点小酒。我和绪阳性格挺像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一直做好朋友的原因吧。其实我跟泽柠也很像的。我们都是想做就会去做,会不断学习新事物不断提升自己的那种人,我们的兴趣爱好也很接近。可是后来泽柠却说,我总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一会学泰语,一会做普拉提教练,一会买房子投资,一会读研究生,她什么都无条件支持我,而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想要什么?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不知道泽柠是不是内化了我的目标成为她的目标。但人会成长的,有一天,也许就是现在,她意识到这些不是她想要的,只是我想要的。不知不觉我们在海边已经了第三天了。分手后,我居然还能熬到第三天,这真不可思议。泽柠发过来问我有没有想要和她说的。我才刚结束了冲浪练习,看到泽柠发来这样一条信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怎样回应泽柠,那个时候我大概只关心冲浪时能不能跳起来。我每次分手都十分痛苦,每次谈恋爱,受伤的总是我,过去每次分手都哭得死来活去。哪怕我跟泽柠一起八年了,面对无数次的争吵,面对无数次闹分手,都是我苦苦求她和好。她总是可以这么平静这么理智地跟我提分手,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分手就是这么痛,我想要答案。但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我只想好好在海边和我的好朋友待在一起。我只想好好想清楚,这十年,我和泽柠到底成为了什么人,我们还是原来对方眼里的爱的那个人吗?记得2021年的夏天,我跟泽柠最后一次闹分手,我什么都不做,哭了两天,饭也不吃,天天一边给绪阳打着电话倾诉,一直发信息缠着泽柠,要求复合。最后,我们和好了。我很努力,对这段感情小心翼翼的。近两年我们再也没有过大的争执。可两年后,泽柠还是用一句话——“就这样吧,真的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了,我们到此为止吧”,给这段感情判了死刑。我对负面情绪是非常不耐受的,哪怕我已经持续做了两年多的心理咨询。我的心理咨询师是我的依靠。但奇怪的是,这次分手我并没有马上联系她。我在内心对自己说,再等等,再试试。我在考验自己吗?或者我还是想试试真的离开了泽柠,我会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八年里,我似乎已经与泽柠是共生的,我们对所有事情的选择都是那么地紧密相连。失去她,我感受到我的身体在撕裂,但是在海边练习冲浪的我,又似乎在生出了一些什么出来。4到了海边的第四天清晨,我开始非常地焦躁不安。我坐在阳台看着海,等着绪阳醒过来,我急需跟她倾诉我的感受。这是一种我非常熟悉的不安感,似乎只要多一秒,我就会马上打电话找泽柠,求她复合。这种感觉在过去八年里,一次次地重复。我以后应该怎么办?我很久没有一个人生活过的,我很怕面对没有泽柠的生活,我......我越想越难受,心里堵着,似乎失去了泽柠,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还好绪阳听了我的感受后提醒我,多想想自己曾经是一个背包客,一个人在国外生活的那段时间,我有能力应对工作和生活上的各种事。有她陪着我,我除了去练习冲浪,尽量不去反复咀嚼我和泽柠分手的伤痛。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近两三年,我们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什么都可以一同分享、一同承担了。我记起当初泽柠和我刚认识,她也很喜欢听我说这些经历,那时候她大概觉得我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吧。她曾经评价我是一个勇敢善良的女孩。那从什么时候,我在她眼里已经变了?如果泽柠了解我再多一些,她还会像过去那样义无反顾地爱上我吗?从海边回来后,泽柠和我终于还是分开了,她选择迅速地把我从她的生活中彻底剔除,让我马上搬离我们曾经的家;而我,选择独自一人搬到别处生活。临行前,在飞往泰国的飞机上,我准备给泽柠发一段信息,告诉她我走了。直到飞机要起飞了,我看着窗外的房屋、公路和汽车变得越来越小,我想起当年在飞往新西兰的飞机上,听到泽柠发给我的语音“Je
7月18日 下午 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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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三十的某一天,突然梦见那个人|三明治

作者|PEAR编辑|珍妮“这可是我独家设计的新款发型!”每次去这家小区门口的理发店,这位发型师都会吹得天花乱坠。他大幅度地摆动着手里的吹风机,简直像是给什么流行明星做造型。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身上还穿着白天没有退下来的肥大的高中校服,眼睛黯淡无神。我看上去像一个女版的周杰伦。我知道父母老师会说,高中生就该好好学习,要好看做什么?心软一点的妈会问:“那你想去哪里剪呢?”可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等下一次刘海戳进眼睛里的时候,我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踏进同一家理发店。每天早晨父亲坚持亲自送我上学——这常常是我在一天内唯一能见到他的时候——在他晃荡的车后座上我努力咀嚼着两个白煮蛋、一杯牛奶和一片白面包。每天都是如此。不知其中哪一样,让我不停地胀气。“你胃口太小了。”父母说,“所以更要多吃些。”我将信将疑,如果只是因为不饿,为什么每天都会胀气呢?但我没法说什么。早晨7点半,化学老师开始讲解昨天的作业。我却勉强支撑着眼皮,与消化不良作斗争。血液一股脑儿都跑到胃里,我更困了。正晕头转向的时候,听到化学老师叫我起来答题。我看着自己的试卷,站起来,还有一半都是空白的。前一天晚上写完数学就已经是11点半,实在来不及。我甚至不知道她问的是哪道题。可是如果反问老师的话,岂不是证明了自己不在听吗?同桌悄悄用胳膊肘拱了拱我,指着她试卷上写好的答案。某某化合物。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呢?
7月17日 下午 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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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反抗,是因为我终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三明治

作者|Cheng编辑|旁立我和父亲长得一点也不像。每当父亲向朋友介绍我是他儿子时,我都能感受到目光中的诧异。忘记是长到多大,我才知道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他是我亲生父亲,会不会对我多一些对话和温暖?父亲平时回家都较晚。我习惯了父亲晚回。我还在餐桌上赶作业,母亲在沙发上看电视。传来钥匙声,门开了,是司机小邬搀扶着父亲进来,父亲的身上披着毛毯,抖得厉害,按着胸,不断咳嗽,佝偻着背,瘦弱得像风中摇摆的竹竿。我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看着母亲快速地从司机手上接过父亲,扶他转过卧室的那堵白色墙壁。我站起来,愣在原地,不知该继续安心写作业,还是去看看那堵墙后父亲的状况。我没有走过去,一股力量把我困在了当地。母亲疲倦地走出来,没有看我一眼。第二天,母亲说父亲住院了。我说“哦”。锅炉上炖着鸡汤,香味布满了整个房间,我明显感觉到,这香味不属于我。母亲用保暖瓶装上鸡汤,说:“走,去医院看爸爸。”我说“嗯”。父亲平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疲惫虚弱,眼神无光。母亲小心翼翼地拿出瓷碗来,用汤勺盛出鸡汤,扶父亲半坐,将汤吹凉了递给父亲,站起身来,仔细观察吊瓶里的水,再坐在床沿上,看着父亲喝汤。我怯生生地叫了声“爸爸”。父亲客气地对我点点头,笑了笑,头转向了母亲。
7月16日 下午 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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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自己的故事里,读出的是家庭关系所导致的被忽略和自卑|7月短故事

文|澄天2016到2019年是我最为动荡的四年。16年大学毕业,19年考上研究生,中间四年像浮萍一样漂泊,即便很努力,也很难主宰自己的命运。考过研,做过机构作文老师,也做过机构的高中语文老师,在重庆、扬州和南京三个地方工作。强烈的自卑和自尊在这四年同时爆发。会感到自己渺小,但又渴望出人头地,想要安于现实,但又不甘平庸。就跟着感觉走,当年应聘上机构作文教师,安慰自己认清现实,但一股强大的冲动促使我离开。在扬州的机构教得顺利,工资不低,但又涌起了考研的冲动来证明自己。一直在跟着感觉走,挖掘内心深处最强烈的冲动。直到今天,我才得到一个审视自己过去的契机,想知道自己是基于什么做出种种选择。若不去仔细读它,则只是“雪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读的方式多种多样。写日记,留下日常的印痕,但普通的印痕琐碎无聊;发表对某件事的评论,但可能材料单薄,见解平平。书写诗歌,易陷入无病呻吟。而书写自己的故事是一种阅读人生大书的好方法。隔了时空,有充分的冷静去思索,容纳更多的人生“文献”,便于把碎片化的毫无意义的人生记忆梳理、归纳成连贯的故事。人生这本书并不好读。对我而言,常常在阅读整理思考的过程中感受到矛盾。回忆事件所激起的情感像汹涌澎湃的水流,而归纳分析理解梳理写作的过程就像建筑堤坝,防范流水决堤,或者自己像一个外科医生,冷静地对自己擘肌分理。在现实生活中,我无法忍受自己去触碰与父亲没有血缘关系这一敏感话题,我也很难写下父亲对我的冷漠感受,当年我毁约辞掉机构职务的时候,特别对不起寄予我厚望的校长,这么多年来,只有心里说对不起之外,不愿再去想。人生种种,迫不得已,也照见自己的怯懦和虚伪。最关键的,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欠缺吧。另外,我也总是不满意自己得出的人生结论。想起来小时候读书,老师让我们读完一篇文章之后写读后感,我会坐在窗前的书桌上,看窗外树枝,树枝摇啊摇,愣很久也没有感受,交作业时只肤浅地写下一句开心或不开心。我在我的故事里,读出的是家庭关系所导致的被忽略和自卑是我做出种种选择的原动力。每一次不安于现状,都是对自己的不满意。故事的结尾写的是在扬州那段日子学会与自己和解,过上自己真实想要的人生,而无关他人的目光。也许我的故事,在别人读来,会读得更深更透。但我愿意先写下来,待日后回头再读再思考。不管怎样,每一步,都是对自己更新的认识,印证了古老的德尔菲神谕上的那句话:“认识你自己”。这就是我在短故事写作学院里所感受到的。这是短故事学员澄天的写作感受,在六月短故事life
7月15日 下午 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