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缎轻轻诗选

缎轻轻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缎轻轻,原名王风。生于安徽古城桐城,现居上海,从事IT工作。自幼开始散文随笔诗歌创作,于《诗歌月刊》、《诗选刊》、《汉诗》、《敦煌》、《青春》等刊物发表诗歌作品百余篇,获“2017桃花潭国际诗歌周”新人奖。




胡适 郑愁予 周伦佑 洛夫 舒婷 痖弦 仓央嘉措 戴望舒 林徽因 徐志摩 卞之琳 海子 废名 穆旦1 穆旦2 顾城 席慕容 余光中 北岛 芒克 食指 鲁迅 郭沫若 公刘 陈敬容 臧克家 贺敬之 刘大白 刘半农 徐玉诺 冯至 沈从文 汪静之 冯乃超 朱自清 苏金伞 朱英诞 周作人 流沙河 潘漠华 金克木 胡风 方令孺 刘梦苇 邵洵美 孙大雨 夏菁 杨唤 岩上 孔孚 方宽烈 绿蒂 向明 任洪渊




罪恶之手


那些孩子

蹲在一扇门后经久哭泣


门上铁链静默,悬挂

一颗铁铸的无爱之心


湖水之上,灰雾弥漫

黄杨倒映,漠然相视


孩子的哭声愈发安静

浮于湖面暗处

是人们奄奄一息的身体


在一团夜色中吞下药片

难以治愈,望向众人

“仰祈天神佑,伏额拜地祗”


折起今日报纸,打泼的牛奶

浇灌——

这秋风拂后的温热之地。




霜冻


幸好,在霜冻下

树木保有了该有的灰青

被冻住了眉毛,耳垂上悬挂了脆柿子

冬季对回忆的描写有一些紊乱:

一个从湖畔寄来的匣子

十年前,他还是爱她的那个人

她坐在灰栾树下

端详:匣体是深蓝色的

她的脸白如冷霜,“咿——”一声绵长不尽。




十二月


牵女儿的手,穿过一排银杏树

冷风起,树身摇晃

叶片漫天,失去秩序


白头鹎与乌鸫,我与一个孩子

微妙的喻意充斥在两物之间

在我们模糊的视线中,时间垂直

一场年幼紧跟着一场中年

冬季 跟随最后一次秋雨来临


星辰无名,月亮正消陨

我们瞳孔里充满坠落和橘黄


十二月,正趋向宁静滑行

女儿拾起一片银杏叶,瞧,上海的冬天,就要来了。




林中苦玉


林中苦玉,一块给你,一给赠予未知之人

我自是什么也不要了,枝头清风荡漾,三十年东西

溪流苦涩,映着他们漂亮的面颊,嘴唇颤动

说辞堂皇,仿佛不曾垂泪悔恨,也不曾在夜黑梦见

白脸山雀,唱着小词令“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林中苦玉,一块完好无缺,一块略有碎痕

未知之人蒙面而去,天涯海角无尽,此生无穷。




见他以后


见他以后,更多清晰的事物变得混沌

初冬

高高青山,踩着水洼

我种的三角梅尖声细气,而龙葵

脸色感怀

植物们千秋万代,我和他呢?

将趋向于消亡

浅滩上乱石堆积,万年如常

人影穿梭,喜乐安康。


2017.12




皖南一隅


戴斜帽子的小孩

那年,七岁。皖南的街角

泡桐树敏感得发紫

盲人正在树下流泪打喷嚏


那个小孩是我,抬手扬起一把尘粒

而另一个衰老的我

正在某种不可喻的情境里困住

一寸寸窒息

直到铁匠升起了灶炉

他十指拢着火苗,小心地敲打铁器


黄昏将尽,冰冷的风拂着

时间里静态的一切


我的痛苦和月亮一起升起

这是场无法结束的游戏


多少年过去了,孩子卧在睡眠里

木床上蜷缩着一个老妪。




寒山深处

----与小葱、艾茜夜登莫干山


我们曾走进深山中的黄昏,枯枝在大雾里

横亘在你梦游般的脸前

这张脸,长着山的嘴唇和眉毛,在寒风中

微微颤动。你冷吗?

你站在石阶上,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中年的真实

石阶向下,是部队安扎的营子

石阶往上,巨大的雷达正向昏暗的天空接收着

相爱之人,继而相恨的信号

山中秋色更加深远

灰色的雾扑在你身上不肯离去

这些年,没什么改变。圆睁着眼睛,呼吸:

这一片枯败的山景。




失眠之夜


困倦中,我们无数次想抽离自身

形成一次俯视

对卧于床榻的人们,噙着泪水,轻声吟:

我去也……

扬起千丈尘

窗外明月收起敬畏心。


请虚空之神取走我们的一切

你与我存留在人间的物质,留给满墙壁空寂的斑点

临睡前,我们与一只不知名的鹳鸟

互相瞪视,它的眼神消融着我们的脸

一片片剥落,掉入湖心,笑。




信物


每一天都是虚度,拈着梧桐叶

你绕行苍梧路

仿佛忘记曾经深夜里对万物生灭的恐惧

分离吧,叶片与树,我与你们

用沉默遮挡伤处

那天午后,风灌满我的衬衣,整个身体

鼓胀,快要飞起

斯芬克司,我留在人间的狐狸

嗅一嗅这荒凉秋日,白色盐粒如大雨坠

上海上海,手指剥开坚果,手心攒紧上帝的信物。




中秋节


这一天,是无效的

清晨,

望着镜子絮絮叨叨:

"秋天是神奇的形态,月饼也不用剥皮"


年轻的女性们

已经远离睡眠之道

千古之月,佯装之爱不息。


2017.11




佘山记


飞鸟隐藏自己的脸庞于云后

石阶上,游人归隐

一阵疾雨

我们三个

躲于亭台

湿青苔的泥土醉人心

佘山,在深秋叶片的包裹下

闭上眼睛

卧于城市边缘,仿佛对一切知情

却秘而不宣:

我们时而

悲苦分裂,

但安居于此。




捕鸟者说


林间有河

泪水挂腮

卧于河床

万物在流水中缓慢消散


我正衰老

情欲被封进山石

直至蜂蜜变苦

鸟尾扑动,捕捉者

吸气,呼气,把闭眼的鸟头安置在废弃篮旁。




车行百里


车行百里

路两边香樟树

低垂着头

叶片轻抚你的白发

俯视

用漆黑的眼球

堕入黄昏,你满嘴的残渣


你感受到深秋的冷

巨大的气流在唇间涌动

车轮轧过

软软的动物

一声接一声地叫




无题一


云层恍惚人群如湍流

黄昏的轰响中

一排合欢树正在缩小

我们心底的湖泊深邃无底

足以消融多年未发出的声音

在无数个同样孤立的黄昏中

你举起手

刚张口就伤怀,失手打碎吧

这圆满的世界之镜,倒映我们

面对面站着,轻抚对方

疲倦却又如刽子手一样冷静的面容


瞧,白日已尽

光线笔直

把我们身体的黄金分割成

一半橘黄,一半黯蓝


我似乎已经看见冬夜的来临

这巨幕上悬挂的弯月如刺刀。




无题二


“我只想简单地爱你”

将脸洗干净,穿着衬衣展开一日黎明

秋风冷啊

为何不将我摁进身体里,用温暖阻止

发出声音,除了温柔

除了警惕的晰蜴

在空白之地遇见自己

我们相互注视,想起很多,遗忘更多。




无题三


世间的相逢千万种

为何我不能作无知的那个人

在异地,坐在冰冷的公园长凳上

夕阳的绯红紧紧包裹着我们

象包裹着无家可归的孤儿

双眼习惯望向前方一片风中摇头晃脑的杨树林

我也习惯望向你体内那一地虚无的泥泞沾着枯叶

经脉渗出血丝,这是吉祥之兆

你快要爱上我了吗

你环抱我的双臂愈发紧

你环抱这个铁铸的物体已有多年。




无题四


在卡瓦格博峰南侧,雨崩瀑布从悬崖坠落

激流中,人们的黑影似草木间的幻觉

种子在冰里敷着,到了秋季

它将长成无用的我

一团黑色被茂密的老鹳草包裹,这是我头脑中

蛰伏的胎儿,喉咙咕咕

冷与知觉,麻木的物质,包含了我们的亲吻

老而疯的哲人中,有我和我爱

坐在冰冻的床沿,飞虫在潮湿的空气里扑来扑去。




秋日


雾气

弥漫

为人群披上巨大的外衣

人们醒来

沾着露珠的身体,这不是木樨草的命


日子在木樨草的绛黄中消解

你站在街道上

“一夜秋雨,未消亡的都如此合理”

人们走动着

恍惚的黑影积压在你心底

在睡眠里种下一大片

木樨草

绿色的汁液下降,

黑色的安宁随之上升。




借我那把枪吧


从苏州归来,抬起你的头,

呵,你的眼神要熔化一枝玫瑰

我不想告诉你

我培育的玫瑰们,已经凋枯在夏天


算了,熔化枯枝吧

当我们绕着尹山湖一圈又一圈

明月高悬,杨柳轻拂

彼岸传来梦游者的喊声

“啊--啊--”

似是放纵又似节制

堕于平凡的生活而不自知

令我难以启齿

“你聪明的大脑,正毁灭你自身

借我那把枪吧

借以击毁你梳理后的头发和身体

你悄悄塞进柳树洞里的旧事”


万般得以如此美妙

你我垂头,象在忏悔,或是陶醉。




秋天的神


秋天,摁住埋在落叶里的神

他的脸,残月一样的冰冷

禅……

这荒渡人间的金缕衣

我要张开

破碎的嘴唇

大口地说话

不停歇地说


他的沉默是一件武器

提醒着:要忘记

要远离

又度过一场轮回的四季


清风过岗,永无尽期。




为何落笔


为何落笔

写诗

雷雨,曾在瞬间停止下坠

我们,仰望高处的苦楝木

树皮正在痛中剥落

蝉正蜕去一片翅

虚无微妙,溶于时间。




为何谅解


这样的妇人

淌着水,牵着一个孩子

到家,轻轻关上门

整理一切

把盒子盖上

把柜门关上

镜子里的人,眼神变幻,难以猜透

一个表情

象逝去的父亲

转身,更多事物

正在涌出

让孩子睡吧

从她脸庞的安宁中我看见了

人世间

无比巧妙的谅解




为何不呢?


切开百香果

将湿润的内部

放进杯里

水,消溶着一切

再加点蜂蜜

你尝到有点甜

有点酸


你站起来

忽然想掉眼泪


悲伤一向如此莫名

你好,街头卖百香果的老人

你好,正消亡的昨夜与明日

不可预知


只有杯中温水

接纳了果实的滋味


2017.10




入秋


秋后算帐吧,立于长寿梅上的昆虫

与闭着眼睛闻着午餐的他

我教他什么是腹式呼吸

"这解决了困扰我多年的失眠

也能帮助你治愈头痛吧"

他咽下我做的一棵苦浆果拌着大叶芹

灰濛濛的天气中他的表情象一只风筝

上海啊,梧桐树叶快要转黄

愿望无法实现,也不曾感到痛苦

心如岩石,血红夕阳正洗濯城市

人们的脸,在风中微微扭曲。




泻露的流水


斜披头巾,我多象你曾经的爱人,也象你的母亲

圆圆多肉的脸,嘴角微扬

走向一张快要散架的床

钟声在背后敲响,这是庄严的

巨型风车在草地上旋转

泻露的流水扑向了远处

降雨于万物

唤醒了,目瞪口呆的黄橡木。




在塔尔寺


鸟群引颈,喊叫着

我心中飘起的大船正在寺中游荡

抽动鼻子吸起冷风

僧人们黝黑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面朝佛像仍不知悔意

我是游客中沉默的女性

世物莫名,抚弄荒谬。




葡萄


葡萄,要漂亮,要喝下杯中水

要摇晃瓶口倒出紫色的汁液

声音吵闹,此起彼伏

这是我一个人化作的葡萄

一个脱离人类的中午


葡萄,不要云雀叼

不要棚架爬

不要在街边蹲在冷风口的你

转动眼珠,驱赶困倦

一把葡萄,酸得掉牙




鞠躬


高台上,向他人鞠躬

我们有缄默的美德

这也是缺陷与狡猾之处


我们把想说的话,都吞进了

堆积碎片的胃部

相互溶解,再发发善心吧----


台下的人们,脸上疯长着湿嗒嗒的苔藓

发出山恋中滴水一样

沉闷的声音


我们的心脏,挂在微微颤动的松针上

一切都在紧张

一切同时松驰


2017.9.30




医生的故事


他头发灰白,象我的脸色

我继续走着

有点仓惶:逃跑的医生

踩着高跟鞋,廊道弯曲

给他,留下无法治愈的疾病


我希望能得到这样的故事

而摆脱电视剧里播放的结局

拆掉一个个画面

只剩下片尾曲

旋律中,情节消失,情感也毁灭

只有他和我,依然在现实中

相互寻找

从未找到




无用


“不要恐惧自己的无用”

剥开橘子

你亮出了牙齿

和食欲

阳光照射着你的无用

山河在窗外绵延不绝

一切

恰到好处




秋风吹


这些年,漫漫秋风,刮过你荒芜的院子,沉寂中

偶有风雨,而无惊雷

雨点有时洒在你的头顶,象慰藉一条小鱼

又虚度了

父亲的墓园就在十几公里外

干草烧出糊味,明月还是寂寞

你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大地上,依旧年复一年,生长出美丽的遗物。




夜行曲


在单行道上驱赶马匹吧,马蒂尔

眼睛干涩,需要一点啤酒

否则,面对这落日,会忍不住掉下巨大的泪滴

在灰尘飞舞的街道上,擦火柴

点燃这红色太阳,黄昏正需要你

激起莫大的勇气


驱散马匹吧,再驱散绵羊、乌鸦和止步不前的人群

店铺里忙碌的妇人,街边游荡着面无表情的乞丐

被关闭的阀门,一切看上去都荒诞

马蒂尔,你有你的现实主义

痛苦,也无非给深夜的黑咖啡加方糖而已


马匹在火焰的尖端上奔跑

一路展开的波斯菊,展开白昼、疲倦的大道口

马蒂尔,我合上你的眼睛。


2017.9




梦境


梦里,他与她趴在一棵苹果树下

被吻坏的苹果,一只只摆放


序列并未打乱,在剧情里


雨水于苹果侧面滚落。




瑜珈·平凡的我


在一棵树的形状下,消除

失眠症

呼吸----把万物吸入肺中

再融化

千万个瞬间,每个棱面

都有你我存在

在形体运动中,世界归于清风

在现实的瓶口里,你可以认识平凡的我。




去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雾中

有人,脸贴向车窗玻璃

被挤压的脸颊,嘿,你是变形的

物体正于变形中

群山正环抱

无法抗拒的日落

你的座骑在高速公路上蠕动

这城市也处于变形中

一切都在哀叫

弱小的你,一声不吭。




落日与雨水


暴雨

君临于万物

口渴的人们,张大嘴

贮立于街头

演绎一场饥荒,另一场无言

事物衍进的规律令人落泪


你来得迟

此刻,雨水正灌入黑夜分界线。





信和一些咳嗽、头痛同时发生

一个哭泣的女性

胸部飞出黄鹂鸟----扑向

十年前,一场空荡荡的回忆


白房子里父亲和母亲离异

锅灶冰凉,树上挂满柿子

又圆又甜

象她的脸,柔软;如她的嘴,从不倾诉。


一刀两断吧,黄河的水

平原的土,麦穗铺向万亩地似黄金

城市在边缘立起

老妪瞪大眼珠,望向前方

手指间漫出植物的茎叶

哦,老年的植物,竟然慌张


她的信,来自叙述,传予后代

而年青的她,此刻正撕开了口谕。


2017.8




广州·有轨电车

-----赠燕窝


一张票丢了,再买一张

有轨电车驶进草地

车厢内贴纸可爱,这是广州。

有轨电车沿着珠江,缓缓送入

城市的腹地

空气又潮又黏,植物绿得刚好

人头涌动,你拉着我

珠江此刻平静

如世间曾过往的那些年

在车窗外向后跑着

浮光略影,而我们未曾停留

堕入黑夜,电车以及今晚的人。




夜行珠江


江水滔滔

船身油亮

人们拥挤于甲板上,感受水与风的运动

岸边,大道漆黑

一具具身体缓缓移动

人间的关系是多么微妙

你我转动的眼珠有点慌张

在广州塔一侧

琶醍旋转着,女人们今夜欢悦的裙子

音乐令人不安,我捂着耳朵,象个小孩。




光的动物


菟葵有白色尖尖的芯,象她在

黑夜里或者一个人出差时

点燃的那支烟

思考而无结论,猜想天堂浑圆如玉

众生在静物画里无休止

走动,谋划

无头无脑的日子

看到了生死,看到了复活

万物幻灭

海水起伏

在光里,千万只动物尖叫

在水里,也不曾感到窒息


2017.8




定律与结论


“打散个体的诗意”

你望着空荡荡的操场,黑色头发飘动

肉黄色的脖子,长着皱纹

关于上层建筑你侃侃而谈

关于物质基础你并未提及

“一个人也可以是中性的”

这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小学生们,下课后来到操场游玩

青年女教师,透过窗格往处望

场面是熟悉的


这一天我得出定律与结论:

世界是诗意的

而我们是庸俗的




傍晚


这条路熟悉,梧桐树常青

我牵着女儿

慢慢走过

她絮絮叨叨

我想着心事


一只流浪的黑猫伏于路边

它的狡猾与女儿天真的脸

让我猜到

这世界与初生者的谜底


人们常用冷漠的神情

拒绝善意

用晦涩的语言

掩饰无知

用闷热的笑话

澄清事实

而女儿,始终在叙述小兔的故事。




长诗《个人史》,一气呵成的一首。太真实因而无法修改、不忍重读。记录在此吧。


个人史


(上)


万物降临,那一夜神灵赐予村庄雨水

豆大的雨珠,从青砖里渗出来

屋子里,哭成了泪人的你

母亲,此刻你已经孕育了我。


一针一线,小裁缝,用剪刀修理着

女儿们的头发

齐刘海,乌眼珠,她们长得象你的丈夫

远在长江对岸的书生

他写诗,写信,但很少出现在你生活里

象一个乌有的人


阵痛!你嘶喊着,汗水黏在胖圆的脸上

十小時,你生下第三個女兒

我降臨於世

此时正值五月,蔷薇爬满了村落家家户户的院子

花蕾有的垂首,有的昂起

含苞欲放,一个新生的女婴

暗自垂泪,女婴的亲人们,“又是一个女性”

入夜,雨水淋进蔷薇深处

暗喻着上苍不可违背的指令

蝼蚁们,生存在江南一隅

你们的信念弱不禁风

你们的故事不堪一击


八月,一个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闭了眼

平静地和亲人说“走了”

夏日的鸦群,用翅膀扑打

吊丧的亲属

徘徊时久,不愿离去

安息吧,一根黑色羽毛飞旋于空气里

“外公”女婴睁圆眼睛,张开了嘴。


后来,举家迁徒,奔赴长江北岸

一个书生的家

他写的书稿,锁在抽屉里不见天日

阳光,每日轮回般照在他头顶,他望向窗户的眼神

空无一物

而邻屋,三个女儿正笑闹成一团

父亲,你这一生

可曾感受满足还是永世的空虚?



(下)


2007年,第二个姐姐,被父亲的书信驱赶

来到举目无亲的城市,她数着指头

陌生而新鲜,竟有获得自由和重生的惊喜

这里的道路清洁,马路两侧

白玉兰一株连着一株

冬去春来,上海啊,她已迷恋上你

在繁华中尘埃落尽,玉兰花细微的气味

残留在发鬓间

有人悄悄地死去,有人快活地留连于

这片土壤、高楼之海

作一尾无声无息的鱼吧。


东海,依旧灰濛濛,柔软的滩涂

象人们的心,膨胀----理想与现实

更多的肥皂泡泡,飞向海岸,炸裂于天际。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太多疑问充斥一个年轻女性的头脑

无知的,你只需

按照偶然的安排,这是必然。


青浦、徐汇、闵行,这些区域

慢慢熟悉

看旧建筑被推倒,重建起碧绿玻璃,旋转的电梯

办公楼里,黑夜与白昼轮换

推开窗,闻闻这深夜,一轮弯月的气息

星辰在远处,模糊的云层挡着它们

年轻人啊,你们在追逐什么?


要明白一个事实:

“获得细微,失去庞大”

父亲死去的夜晚,母亲在灵车后追赶,摔碎一只碗

周边的宇宙顿时碎裂

女儿们,心中也拥有了裂痕

蓄养痛苦

此刻,每个人的个人史正在形成

铺向大地吧,这些干冽的窟窿,藏一些不可言说的故事。

失去庞大,失去不间断的幸福感,失去内心的平衡木

呵,我几乎已经爱上失去。


但我获得一个女儿,植物与微风恩赐予我

甜美的孩子

懵懂的命

生活在机械中具备了魂魄

将一个女性诗人挽救于日常中

万物降临,雨水浇灌着春日的花园

我来了

我来了

我来了


缎轻轻2017.3.1816:47




天地苍茫,人心险恶


连续三夜,江水涌上堤岸,当星辰潜入夜晚

我铺好白色床单,眨着眼睛

在云和地之间

人心在变幻

微风吹进乌有----谎言中

这些欺骗的语言,开出了血色花朵

这是真实的。


每天,不带欲望地醒来

编织头发,我,一个年轻的妇人

内心疆土无限扩张,有限收紧。


天地苍茫

人心险恶

没有痛苦飞进我的头部,没有伤心促我难眠。




困难


你说,我的困难只是一时的

这是过程

可我,是个执拗的家伙

不服从任何矮人、巨人。




七月七


我扶正一株月见草

它吐出黄色汁液,哦,这是它

“感受”的方式——

感受大风来去

感受夏天撕裂晾晒的床单

感受你对我说谎的嘴

张张合合

莲座状叶片,轻抚着你的

身体

醉啊,一百个日夜

七月

我把姓名的缩写涂于窗台

认识我吗?

风与河流,环绕

这片摇晃的

城市,乡村,黄河流域。




大叶芹


每棵大叶芹都和

相邻的一颗紧紧依靠

你要写一封信

把汉字拆散,凝结于花之

冷酷

然后微笑,把浆果和

野菜

吃掉。




穿比基尼的青蛙


白色的床单象手术台

她弹跳而上

(当前,在这之前

发生了一些故事

譬如一个男人

使用魔术

把她装入口袋

带入一间

白得刺眼的

卧室)

她扯掉肩带

疑惑这是寝室还是

病房呢?

他喋喋不休

拿出一些油漆

手指与舌头灵活

扮演着

诈骗犯、政治家


她的比基尼,此刻

掉落在地面上

双眼凸起,面颊潮红

腰部细致

需要

一锅热水

一把手术刀




表达障碍


“自身的虚空感如何驱除?”

我想和你讨论这个命题

一如既往,我缄默如哑巴

嗯,看看

于人世中安好,为何还有

表达障碍症?

对于生活,我

袒露的湖水,不及十分之一

更多的鱼和旋涡,藏于

身体的——地壳

思维之碎瓦片

痛苦暴击于地面,枝杆与狼群

疾弛于

一个可怜的女人

面相温和,剥开碗豆。




雨夜迷途


在我居住的露台之外,世界围成一片有限的森林

风催动白色房顶上悬挂的三角旗

我和你,心酸的野兽们

相互噬咬

啃去一点点脸皮


月亮,长久注视着林子里发生的场景

迷路,我脱下裙子挂在松树枝上

不识得路,便好好睡一觉吧

头发里是头骨,昼夜不息的演绎着神经衰弱症


此刻,云飘走一朵,成千上万的雨点

洒在我身体上。

毛发透湿,斜撑着身子,于干枯的松树桩上。




困扰吧,女性!


她把“情感”摘下,放入锦囊

悬于龙葵叶

被风吹,被风撕开

于风中摇摇晃晃


万物不过用理性的规律推动地球

为何她被遗漏?

龙葵来自未知,“情感”来自她身体内部

另外一些词

隐蔽,并持续涌动。


2017.6.24




与父漫步


漫步在长江堤岸

你注视父亲——

当浪花,一遍遍

涌起,扑面而来

他于潮汐中分裂

两个

三个

五个

他化身多个不同的棱面旋转不停

被鱼类吞食周身恶习,残骸多么痛

一半肉身,消亡于清风

另一半,作明月下的跛子

拄起拐杖显露他老年之惊慌

翠柏、白鹭

江水喂养着人类

世世代代

白色的盐,铺于你与父亲脚下

无限延伸。




猎犬


南京栖霞山下,12岁的我

开始谋划

蓄养猎犬

遗址狭长,枫叶红了又绿

相纸记录了

这场软弱的童年


一个少女

心如猎犬

用尽力量

驱赶同类




忍冬


给忍冬装好支架,好让她攀爬

睁大眼睛,看看上方

云朵上端,本是空无一物

可是,为什么

藤枝向上生长

缠绕这些日子里

事件的碎片,透出微微胭红的茎

不开花,不忍夏


忘记已经发生的——

万千新生的瞬间扑面而来

空白本已是最美

忍冬抹开身上的叶片

洪水此刻湮没我的脸。


2017.5于上海.雪浪湖畔




你的羊和你的胡须


黎明,你起床后

煮沸一锅牛奶

闭上眼

城内大风刮起

城外失明

病人们,蓝色袍子盖住疾病

被关闭的舌头

竟尝到甜味


这宇宙四四方方

活人们和一个未亡的父亲

走在草上,他们俯身

多么象失忆的山羊


从一块空白的石碑向上仰望

苍穹不吝啬地露出灰和

一丁点蓝

尘土霸占了此刻的旋风

肆意摆动着抓向

地平线——

你懦弱的羊和你强硬的胡须





已经完成家务的人

站在光影下

忽然怔住了

阳光白得刺眼

每一刀都杀向她的头颅


而身体,

也是薄的

被拉长

瘪瘪地投影于地面

真象她啊

被掏空满腹的鱼籽


在砧板上,这女人和鱼

如此厌恶白昼

竖起鳍片

口吐语言的泡沫




描述一个女人


无法解释,你对黑暗独特的癖好

今夜

灯光微弱,圆石低声吟唱

红色桌子安置于房屋一角

四壁之外

你的终日

伪装者的天下。


竖着领子,鞋跟恰当

你与头发油腻的人们混为一谈

你扯她们的裙角

拍摄她们的小腿

一通争吵后

跑到路尽头,把胶片埋入土里


最模糊的,是失败的淤泥竟连夜扩散

你皮肤黝黑光滑

如一株黑莲花散发迷人香气

在万佛伫立的午夜云层中

城市痛苦地张开触须


你把CD开得很响

可是也掩饰不了什么

空虚的枝干此刻打开了你

甚至,塞满了你


你,一个女人而已,职业得体。


2017.5.3-6.4




夏夜的写作


假如,夏夜的写作

令人汗水淋漓

而过去不值一提

今晚,我完成了

把一块发霉的面食

置入某个瞬间的冰箱

打开箱门

内部寒冷,过往的人们

在我记忆中冻结——

他们诧异的表情

胃部饱食,草木疯长

就象这一盒盒

黄桃罐头

黄色:蜜甘草即将转向的黄

封闭:一个人与他人的世界

正拧紧,锡铁盖子

掉落在三十岁的地面

响声清脆


玛格丽特花簇拥在案头

为了不虚度中年

我拼命地扦插

用她的残臂、断落的枝子

渴望见到更多面目崭新的脸

可是,在炎热的大雾里

她抹去了五官

多么象我

站立在十米开外,一言不说。




无谓旅行


在巴士车上

一行人

忙于争论

因为西北空气干燥

我们迭迭不休的嘴唇

布满了血痕和硬痂

——是,那些言辞中有血迹。

因为窗外

香荚蒾开得美

枝头上颤巍着坠入欲望的人心

塔尔寺中

菩提树叶入秋后会撒落,

黄金遍布游客头顶

此定律亘古未变

而此刻

花蕊不耐烦正吐舌


凡世间不得不宁静的……老树已年迈

低声发问:

从清晨至良夜,人们

为何不睡眠?


因为风刮得大,我们年轻的头颅上

头发愈来愈凌乱

李白的诗句在脑海中翻来覆去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在几日中,把往日与未来猜透。




天际飞来秋沙雁


天际飞来,秋沙雁

栖居于青戈江

浅滩之上

孩子们,折下苍耳装进

口袋

有刺的生物,不止于此

还有她躲在孩群中

恶作剧的心

另一些

情兴正浓的恋人

依偎在老柳树之下

她绕之而行

堤岸,千年的江水涌起

一个江岸城市

居民,聆听着史册中

潮汐生变的蛙鸣

她若从此过

细竹、指甲花、夏至草

天降霜露

奔跳不停。




哑巴


对于生与死,你有多少理由

与我解释?


长鹤飞舞,东海落泪

万般辩解,不如摘

一枝鸢尾花

别在耳后,你我同为

——对世界,无可争论的哑巴


2007.4




给病人


对春日里,发麻的神经----长长的枝蔓开花

你有话要说

捂着病痛的身体,“快给我药片”


李白吞食药片,辅之佳酿

这习惯留传了后世

诗人们,一醉不醒


而他,是残疾的一个人

没有妻室,更别谈儿女


世界空洞,乌鸦叫喊

脱下的白袜子悬于床头,如同佛光征兆。




后世的佛陀


为了一世的福报,我种下更多的蔷薇、鸢尾

微风摆动,植物安静的分泌多巴胺

这一切,治愈着来自人群的恐慌症。


早晨,一对理性的男女,推开手术室的门

无影灯照着生病的躯体

他灵巧的手指剖开她----而植物没有缺口啊


在泪水中,墙壁也在摇摆

医生信口念一首童谣

佛陀在词语中、韵律中,微微一笑。




万物规律


“无法阻止衰老来临”这规律敲击着女性

而我,也是其一


相较这,万物都显得不太重要

当她们迟疑时,星球也旋转得慢了

当她们忧虑时,大自然唯有回报予雨水


而我呢?我纵身于千万女性中,是如此平凡

饮茶,却忧于失眠

写诗,却琐事缠事


衰老吧,抖嗦着此刻:漂亮的嘴唇。




不寐病


清晨,饮米汤,似乎已经忘记昨日中年女医生伸手向我递来

一单处方

记载了如何治愈我,一个在夜里思维深陷于狂欢的人。


入夜,行走的小人与飞禽,令人泪水涟涟

地域中,荒泽密布,散发着血与肉的温热气息

我说“饥饿”,他说“是”,动物们纷纷点头

这一幕剧情,并非存活于世上的我们,篡改过。


选择神灵指引的路,选择一个人

又放弃了自尊

不寐与幻术同时扬起一塚思域之灰烬

可怜的,

天亮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朴素


在一匹平滑的绸缎上

“朴素”是我和更多女人共同的诉求

你肯定不懂


木头门槛外,一万只蚂蚁

吞食这蜜,人类的笑容掺着几句谎言。




祖国


梦境中被惊扰

每一场卧于黄土的睡眠

幼年开始,孩子们,醒了又醒


从江南流连到华东

一株合欢树,从江岸迁徙到东海

群鱼欢腾,海水平寂


读诗且无语

活着且静寞

白昼里,死去的人且迈开双腿

入夜后,你垂下的眼帘

在黑暗中落下巨大幕布




新朋友


把釉涂在鼻子上,你象一匹小马

那么漂亮

哦,淋湿的小鼻子,弯曲骨瓷的小蹄子,领着众人扑向

着火的制瓷工厂。

“新朋友,你们好”

如此问候着,你胸口浮起长亭短亭种种

碎的身体,在湖面上飘荡了几年。




情人节


你碎裂的疯狂之想法只是他人不经意下眼珠转动所余留的鱼眼白

在节日里我摇动小旗——

旗帜在他头颅里翻滚,碾碎了神经衰弱的石子

这是可悲的

又洋溢着喜悦

场景流动,而男人与女人深陷于空想的鱼肉罐头。


因为呼喊后听不到回声,你就当认识了一个哑巴

会拉二胡的,蓄胡须的,但性别不明

他悲情而又机警的眸子

在房间里迅速搜寻

如黑衣便警,最后目光落到一株水仙上


晚餐,此刻开启了罐头。




一个人


一个人,流落在海南,剥开椰青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

一个人,支撑着小小的宇宙

星辰转动,圆月滚落

在水面一侧,拾起夜色下的碎片

照着她的脸,在少女的皮肤里,万物失去了尖锐


什么也不说,无意促成了这次偶然之旅

一个人的中年,可以窥见

没搭成的理性之桥,

一件红得滴血的衬衣,与他人说话三言两语。




“你会被永世地记住吗?”


在高速列车上,暗影从你身边飞般掠过

众人,擒住了一匹斑马

这盗贼

怀揣了马心---鼓胀。


我从你们身边跑过

没什么能从这个夜晚,得到印记。




湖心


路过黑色湖水,我们在这个城市里转圈

你的居所,象我住过的房子

陌生的跑道旁

枝桠滴着甜水


我说了,要在一万个人中沉默

不语,这原本

就是奇怪的女性所嗜好

对,象哑巴投影在湖心那样。


2017.2




冬日之花


花园里钉着受难日,谁的

花园?

谁的受难日?

早晨,为了维护这些花草

剪草的人奔奔跑跑

花瓣莫名,枝叶萧瑟

冷风闲逛于根茎之间


张大了嘴呼喊,一个哑巴

被种植在花园

请原谅,这暂定的规矩

被一朵冬日之花钉死




出游


迷惑于一个模糊的标识,清晨,某处铁门之上

出于对佛教的敬畏

人们留下了释迦之果,一些香火

我与你,隐匿于人群之间

仿佛阅读了经文后,有某种共识

两个人在门外,兜了一圈:转经筒还马不停蹄呢。




零点


房子内的喧哗

令人不解

人们高谈阔论

对一排排白色牙齿,我

无可矫正


橘子汁,正在变质

火吐着焰

世事无常

无端迷醉




黑色湖面


叩响湖心的铜铃……铜铃般她的眼

黑色湖水,人们轮流饮下

琼浆?

雪白的圆石座落在湖侧柳树之下

爱与恨于同一波湖水抵达

她扯下柳枝条和无可名状的情绪


人群激动的状态之外,只有她不语

守候这片漆黑湖面的人,太多了

喝醉的男人女人,光影摇摇欲坠。




儿女


孩子们,呼吸香气馥郁

他们爱草坪之上玩耍

也该承受,一株植物一生的遭遇


提到他们,我还有一点伤心

庭院拥挤,草木青黄

白发如斯,我驻足望。




无言即是絮语


对待事物你一言不发,城市甩动鱼鳞

惶然吗?某种暗示?瞪着眼睛

瞳孔深处,人们建起高楼,你却捂脸哭泣

“是如此入世,是如此庸俗”

这结论困扰你的清晨与夜晚

人群涌动,呼吸浓重,

表情欢愉。你置身其中,

进食午餐,无辜的鱼滑进你的喉与腹。




人烟


人近中年,终日幻想一幕:飞鹤旋于众人头顶

青烟袅袅却无人烟

老妪喜笑颜开

幼儿嚎啕哭泣


我已经多年没有返乡,十年前,经历一场浩荡的迁徙

枝条缠着这颗头颅、肉身

树与树的缝隙里找不到视线所在

而今在这座城市犹如处身荒林

植物稀少、兽群却拥挤

日日往返的路线,父亲的身影恍惚

他转身,瘦削平静的侧脸----

让更多平行于世界的我错过,这平凡又可怜的落日黄昏。


2017.1.14




驱车回家的路上


想到他面目模糊,只有

一具柔软的身体


柔软,象幼年时亲人吻我的嘴唇

或是,那停留在我记忆深处


一团正炸裂的棉花……恍惚的白

是他

植物的佛性在他脸上漾开,有水晕,也有倒影


他的柔软中深埋着

信徒的万里长途,慈悲苦啊——

念着咒,我的疑虑会消失吗?


他伴随着因他产生的事物

渐隐于车窗外这前进的黄昏




芝麻菜


这一年,陷于空想与忙碌

窗外一畦菜地里,只有一株


芝麻菜


长着人的头颅、手臂

上唇与下唇,布满龟裂的唇纹,

夜深时,我们闲聊着:

无名的人们,一代代生衍

双腮挂着咸的海水

海有大鲲,鱼类尚年幼时

便练习跃向高处,而我

早在沉默的少女时期,耗尽了

发疯的勇气。


因而

风始终刮向菜地,人形芝麻菜也是虚构

夜晚,当更甜的果实从台阶尽头涌来

我渐感软弱,两袖决绝,锁紧门窗。




昨·晨


“撕了那件胸衣”

告诫来自窗外

大风正拂过这片深秋的梧桐树

一头扎进泥泞里

鸟啼空虚,叶片经年落去


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汇入茫茫天地间的凉


爱如秋草四季轮回




女儿


早晨,站在树下

银杏叶,黄金般落下,她兴奋得

如脸红扑扑的小兽

踩着湿地面,蹦起抓一片叶子

她多么象三十年前空白的我

也象我和世界之间矗立的

一片透明玻璃

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任何风景都可能被眺望


我是懒惰的母亲,注视她,在冬季

双手藏进口袋,迈动

臃肿棉衣里的欢快小脚,吱吱笑着

是我感叹父亲离世后

世物虚空的最大弥补。




论桐城


孔镇上,曾祖父端坐在私塾门口,听闻:

“王老先生,你可收这顽儿为徒?”

吃罢咸鱼与稀饭,穿蓝袍子的孩童们嬉闹

阳光照在他们头顶,场景此时定格——这是桐城

枯藤绕着屋外的老桑树,鸦雀叫个不停,母亲

溜出门唱了一曲黄梅戏

她是王家第二个孙女,皮肤白晰,性情灵巧

她要嫁一个诗人,在这个平静的冬季

月儿悬挂在树梢,星辰高远,人世恍惚,

上天入地,火中水里。桐城,三十年未归

我的脸,会被祖辈的坟冢认出吗?

这是您的后人:这个人内外荒芜,心地喜悦。




平行宇宙


我在离别时哭着,泪水淹没了行星滑过的轨道


这片大雁咽寒声的天地,

上有云朵绵又软

下有黄土松又广

毛茛开得铺天盖地,归鸟疾飞


空间里,我与你们存在着,却失去了

存在的意义

花期已过,开花仅是开花

衰败也仅仅是衰败


手持枯荷的孩子,站在地平线

他的脸,在远处显得面目模糊


他是我的另一半虚无

他体内的宇宙密而周道,星球与银河俱全

却排除了我!


我的倔强是古藤盘旋状的,排他的,我与他

平行站着


偏头痛多日了,只有用残忍的时间去治疗

这两座宇宙间的偶尔失衡。




一年


淌着脚下的泥水,结束这一年

我要写更多你会懂的诗,

象凡人阅读凡人那样

象一个妻子拉着丈夫的手


我们之间将陌生又熟悉,

习惯垂首或垂下双臂


我在人间有些疲倦

而你也是,怀揣荒废的铁墟


我象对待一个苍老的伴侣一样对你

又象呵护一个初生的孩童那般小心


我待你象待园子里的葎草,痴飞的南归雁

大自然中的一物物在轮回中自有规律

何不安静地感受头顶的雨水,掀开下一年。


2017.12




出行


请上帝保偌此刻出行的人们

我裹着布匹,捂着一副

魂飞魄散的耳机,在候机室

所有的人,看上去都如此失意

他们疲惫的神态要传递给一架飞机

此地到异地,在云间穿行

黄昏中光线透过白银

我们出行----为何内心漫无目的?

没什么渴望,没什么挂念

虚无是无法落地的,没什么目的地

是我们想抵达的。




写作


把自己砌到墙里

青灰色的泥汤从我眼里流下

象大地的女儿

你可知

在我的家族,我是最小的女儿

在神佛的祇堂,我却失去了性别

为了那一面有神性的墙


头抵着墙

成日里诉说我的悔意

不要叫我看花开

不要指给我越过高高枝头的月亮


在墙的隙缝里

大地呼吸,松弛着不再思考

我呼吸,瘫坐在书房中

这些喻意,这些墙壁,这些汉字

予我有什么干系。




虚构一个异性


虚构一个异性,他挨饿时

读我的诗,头脑里

对爱情有着严肃的定义

对深陷于忙碌日常的我毫无同情

谈到民生,谈到穷人

谈到愚蠢,谈到经济

河水构建了他这样的异性

眼里蓄养着活鱼

瞪着鱼眼,宽恕了河流奔腾冲刷

在刷白的房子内部,我的异性

依然饿着肚子

白得刺眼的窗子,照耀着鱼腹。




哑默 管管 方思 张默 牛汉 罗寄一 曾卓 杜运燮 马逢华 蔡其矫 宋颖豪 闻捷 韦丛芜 辛笛 鲁藜 陈梦家 方玮德 邵燕祥 罗逢春 陈秀喜 李金发 朱湘 何其芳 周梦蝶 杨佳娴 杨牧 叶维廉 白荻 辛牧 罗英 林冷 阿米 古月 林婉瑜 白灵 麦穗 李政乃 也斯 郭小川 沈尹默 闻一多 李广田 羊令野 钟鼎文 艾青 俞平伯 覃子豪 王统照 宗白华 冰心 阿垅 冯文炳 冯雪峰 应修人


超越自我
孜孜以求
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个性先锋自由开放
理念
星期一诗社

流派 脸谱 活动 大诗兄

豆瓣:https://www.douban.com/group/xqyss/

部落:https://buluo.qq.com/p/barindex.html?bid=346217

微信:xu_zhi_ting 邮箱xzt886@vip.qq.com QQ群589878064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